手捧粗碗、满脸皱纹的老农,饱经沧桑、隐忍负重的神态——油画《父亲》问世已27年,迷茫而苦涩的形象一直清晰地留在人们记忆里。而今,这个形象的塑造者罗中立走到了我们面前,他佩戴的红色胸牌上,“十一届全国人大代表”的字样十分醒目。
“履行好代表职责,做好本职工作,画出更多的农民。”被誉为“中国当代最杰出的画家之一”的罗中立如是说。
罗中立出生在重庆,20岁时从四川美术学院附中毕业后,去大巴山钢铁厂当工人,一呆就是十年。其间,这个热血方钢的青年与农民朝夕相处的经历,成为他日后创作灵感的源泉。
1977年,罗中立参加“文革”后首次高考,并考入了四川美院。1981年,他苦心创作的油画《父亲》在当年全国唯一的美术评选——第二届青年美展中获得一等奖,作品在展览中引起轰动,深深打动了无数中国人的心。2年后,罗中立又成为“文革”后中国文化领域第一批10名公派出国学习的人之一。直到1986年,罗中立回到了母校四川美术学院。现在,他的社会职务包括:四川美院院长、重庆市文联主席等。
“当你决定要画什么时,你就会搜索你的生活、素材……你发觉自己对农民最了解、最有兴趣,并坚信能画出一张和所有人不一样的农民来。你会很主观地去寻找那个时候你和农民的那段经历,把它们连接起来、深入进去,这样就有了《父亲》。”罗中立说。
《父亲》的原型,邓开选,一位没有出过大巴山的老农。罗中立回忆着这位曾给予他无限创作灵感的山里老农:他的乐趣是赶集,能见到朋友、熟人,可以在船上叫一杯茶、一杯高度白干,和酒友抽抽旱烟。后来,他老得走不动了,只能在赶集的那天,站在院子口,远远地和过路人打招呼。最后,他病在床上,死后葬在了自留地里。
尽管邓开选的儿子也葬在自留地里,他的孙子却走出了大巴山,辗转深圳、上海、广东、新疆,成为中国亿万农民工当中的一员。“他经历着酸甜苦辣,但更有快乐的一面,在城市里看到了另外一个不同的天地。”罗中立说,现在邓开选的家里只有一把锁,他的孙子再回到农村已经无法适应以前的生活,举家迁出了大巴山。家里的地产和房子交给亲戚照看。
邓开选一家无疑是时代变迁的缩影。三十年前,中国的改革开放从农村改革开始;三十年后,中国农村因改革开放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们一家人,和所有农民一样,是中国改革开放的一部分。”罗中立说,伴随着邓开选的孙子走出大巴山的那一刻,中国农民进入了一个新时代。
确实,“父亲”所代表的农民阶层已经越来越多走进城市,甚至走进国家舞台的中央。在2008年春天,三名农民工代表第一次被选进国家最高权力机构,他们发出的声音和自身利益诉求,正在不断受到重视。
“农民工的时代与我画《父亲》的时代,是两个不同的时代。农民工意味着中国农民一个新的开始。”罗中立说,油画《父亲》已经成为那个时代的符号。从技术层面讲,很多人都可以画;但是内在的情感,它的社会意义等,离开那个时代的特殊背景,就没有再复制它的条件了。
“中国的整个历史,就是农民铺垫出来的。回头望去,中国几千年文明其实都在他们身上。现在农民工已经成为城市中的新群体,他们将改变中国整个城市的面貌。”罗中立说,他一直想画一幅《回声》,寓意是“回顾的声音”,用类似《父亲》的手法来传达和表现今天的农民和农民工。“可酝酿了多年,到现在还没有画出来。”无疑,描写中国农民的另一幅油画作品,艺术家还等待着思想的触动和创作的灵感。
谈及这30年来中国的文化艺术事业发展,罗中立说了一句很朴实的话:天气正好,下地干活。他说,“天气正好”是说改革开放后,国家对学习非常鼓励,氛围自由、开放、民主;如果年龄允许、体力和精力顾得过来,当然应该“多干活”。“从我们走过的历程来看,现在中国艺术发展处于最好的时期,一个前所未有的开放、宽松、自由的时期。”罗中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