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全国政协十届五次会议期间,又有委员提议,把孔子诞辰之日作为我国的教师节,以示国人对孔子万世师表的景仰和对传统文化的敬意。这个人,就是福建著名剧作家王仁杰。
在福建泉州,说起民间艺术,有人会想到梨园戏,而说起梨园戏《董生与李氏》,恐怕是无人不晓,写这部戏的王仁杰,则被众人喻为“江南才子”。王仁杰长期从事戏剧创作,主要作品有梨园戏《董生与李氏》、《节妇吟》,昆曲《牡丹亭》、《桃花扇》、《琵琶行》,越剧《唐婉》等。《董生与李氏》、《节妇吟》、《牡丹亭》入选国家舞台艺术精品工程初选剧目,其中《董生与李氏》入选2003-2004国家舞台艺术精品工程十大精品剧目。他本人也曾获得曹禺戏剧文学奖剧本奖和文华新剧目奖,并于2006年被文化部授予“昆曲艺术优秀主创人员”称号。三部戏都入围精品工程的,全国只有两位编剧,他是其中一位;而中国仅余两三个能写昆曲的剧作家,他也是其中一个。
王仁杰是地地道道的泉州人,生于泉州,长于泉州,更是为发祥于泉州、被称为“宋元南戏遗响”的梨园戏痴迷一生。而王仁杰却并不是从小就接触到了戏曲。从初中到高中,王仁杰是个实实在在的“文学青年”,每天流连于各种文学作品之间,学校图书馆的书几乎被他看遍,这些古典文学和苏俄文学伴随着他上课、下课,对他产生了很大的影响。那时的王仁杰疯狂地喜欢普希金,理想成为诗人,用他的话说是“模仿着普希金的风格,天天无病呻吟地写诗”。再往后,又迷上了苏联电影,天天钻在影院里,写了不少被老师批为“小资产阶级情调”的影评。
少年时代的王仁杰,就常常把对事物的种种喜爱升级为“痴”,而直到上世纪50年代末,他才遇到了值得为其痴迷一生的戏曲。一次偶然的机会,王仁杰第一次走进了戏院,看了他平生所看到的第一出梨园戏《吕蒙正入窑》。美轮美奂、婉转细腻,梨园戏一下子就把根扎在了王仁杰心里。王仁杰说,演员举手投足、一念一唱,把剧中两个角色生活环境、身份、性格完全不同所产生的碰撞和对应表现得淋漓尽致,非常动人,我从来没有看过这么好的东西,一下子就被迷住了,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对戏曲产生了“痴情”。因保存有宋元明南戏的很多剧目、音乐及表演形态,被称为“活化石”的梨园戏,是现存中国最古老剧种之一,它的唱词其实就是优美的诗歌。王仁杰说:“我当时真是被迷得不行了,我喜欢的文学这里也有,唱词就是诗歌。我成了戏迷,天天晚上看,很多传统戏我都能背出来!有人说,昆曲是知识分子的典雅,但梨园戏是市民的典雅,有些内容更是雅俗共赏、更活泼。”
爱戏成痴,但王仁杰的“戏痴”之路却走得并不怎么顺利。1961年,因成分不好高考落榜的王仁杰进入当地歌剧团,本以为可以在喜爱的领域施展拳脚,1962年却又被下放到偏僻的山区农村,一待就是5年。王仁杰用“混日子”来形容那几年,干着与戏曲、与艺术毫无关系的工作。1975年,王仁杰终于回到剧团,随后在1980年到上海戏剧学院专修班学习,在上海的两年时间里,给了王仁杰一定的积累。在研究、学习、积累的同时,王仁杰也越来越深切地感受到戏曲的本体正在流失和变化,这让他感到痛心,“我们的戏曲越来越被改造了,融合进了西方戏剧的很多东西,比如冲突论,而我们古典的戏曲,无论结构、人物性格、表现手法等等,跟西方戏剧是不一样的,自有一片很广阔的天地。现在,看到戏曲舞台上不断有人搞出很多花样,一出戏投资几百万甚至上千万元,声、光、电等外在的东西占领了舞台,反倒是文学内涵衰退了,演员的表演艺术衰退了。大家都在创新、革新,而我是逆反,就是要追求传统,追求戏曲最本体的东西。本来我不太懂戏,就是去仔细地看戏,看那些老艺人怎么表演,特别是传统戏,锣鼓一响,我都是毕恭毕敬地在台下看。一遍一遍,看得很熟,都能背,看人家为什么这样写、为什么这样演、和我们现在的戏曲有什么不同。比较以后发现,还是传统的东西最好,令人惊叹。后来我也喜欢上了昆曲。”
看戏、写戏、研究戏这么多年,王仁杰有几个体会,一是要看戏,特别是看传统戏,看中国戏曲文化原来的状态,看戏曲的本体;再一个就是要看戏曲名著,自己去揣摩、融会、理解。清词丽句,读后满口余香,听完绕梁三日,昆曲的典雅,梨园戏的雅俗共赏,正是王仁杰痴迷其中的原因。读王仁杰的剧本,特别能感受到从词里句间透出的古典之雅、传统之美。多年来,王仁杰还依旧保持着当年“文学青年”的劲头,看了大量关于历史、哲学等等方面的书籍,这也使他的剧本摆脱了仅有词藻表意的轻薄,散发出厚重之感,王仁杰本身,也凝聚了浓浓的文人之气。有评论家曾这样写过:“泉州有梨园戏,王仁杰生活在泉州。是王仁杰找到了梨园戏,还是梨园戏等来了王仁杰?也许只能解释为命运的安排。梨园戏的精神和王仁杰的气质的确存在着大面积的契合。对历史的认识,对传统文化的探究,对民族心理的琢磨,对文人风骨的坚守,使王仁杰一直保持着传统文人的形象。”
对传统文化,王仁杰总是怀有一种温情和敬意,改编《牡丹亭》、《琵琶行》等名著,他始终遵从原著,非常谨慎地剪裁。写戏至今,王仁杰以他对传统的无比热爱,以他坚守戏曲传统的不变应对万变,抵制住了种种发生在戏曲身上的时髦变化和来自金钱、利益的诱惑。这个“戏痴”固执地认为,“人一辈子只能做一件事”,所以不去写电视剧,多年来一直用他的毛笔、宣纸,用小楷一字一句地描画心中的传统戏,不求功利,有喜欢的题材才铺纸研墨。他说:“用小楷写很累,这样就会惜墨如金,不会写得很啰嗦。我不是想成为书法家,我自己用宣纸印稿纸,甚至写繁体字,我觉得写表现古人的唱词,用这种方式更能深入体会其中的意境。”
写戏苦,王仁杰常常在最后的截稿期限前黑白颠倒地闭门苦写,以至于每写完一部戏都有种解脱的感觉。找题材难,王仁杰也因此欠下了十几部戏。曾有一部戏他欠了整整十年,最后10天,顶着高烧通宵达旦,躺在床上,想起来一句就爬起来写一句。剧本完成,他也没有力气再看一遍,以至于剧目上演,自己都不敢去看。而这部高烧中“熬”出来的《琵琶行》,又一次把王仁杰的名字印在人们心里。
为戏所困、为抹不掉的古典情结所困,王仁杰说,他把一生付给了戏曲,痴迷于此,这种情怀永不会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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