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大剧院推出中国原创歌剧《兰花花》 ,陕北高原一枝花首登歌剧舞台——
“三年写了两小时,值!但也说明难!”
歌剧《兰花花》剧照 凌风 摄
“青线线(那个)蓝线线,蓝格英英(的)彩,生下一个兰花花,实实的爱死人。 ”作为陕北民歌中最广为流传的一首, 《兰花花》的旋律在中国家喻户晓,从上世纪30年代传唱至今,刘燕平、郭兰英、王昆等老一辈艺术家都曾演唱过,还经常以影视剧主题曲的形式呈现,深受几代人喜爱。国家大剧院以民歌《兰花花》为素材,力邀作曲家张千一、编剧赵大鸣、导演陈薪伊等组成创作团队,推出了中国原创歌剧《兰花花》 ,于10月1日至5日国庆期间在京首演。
素材源于一首民歌,难!
不同于大多中国歌剧有文学名著或历史事件作为剧本的文学依托,歌剧《兰花花》的素材源于一首民歌,这给该剧的创作带来了较大难度。自2011年项目启动以来,剧本、音乐经过多次研讨,先后修改剧本7稿,故事结构大规模改动4次,组织音乐试听会十余次,创作过程历时6年之久。最终,一部剧情与音乐全新构思创作,讲述一段黄土高原上青年男女爱情与命运的歌剧《兰花花》如约与观众见面。
“选择这一题材创作歌剧,不仅因为这首民歌在中国拥有广泛的群众基础,更是看中其背后蕴含的更深层次的意义——在千百年来的中国社会,特别是最广大的农村社会中,存在着形成已久的伦理道德、礼教文化与个人情感命运之间的冲突。这种冲突具有强烈的现实主义色彩,为戏剧和音乐提供了强大的结构基础。以此为引擎来创作一部歌剧,即便发端于一首民歌,仍可以积蓄强大的艺术能量,从而达到史诗般壮阔绚烂的艺术境界。 ”国家大剧院副院长赵铁春说。
“于我而言,‘兰花花’不是原生态的代名词,我希望用自己的创作理念和真挚的心灵感悟创造性地为陕北音乐赋予新的生命意义。 ”就是带着这样的希望,张千一这一创作就是3年。
民间音乐素材来源于生活,鲜活有生命力,老百姓耳熟能详,但在张千一看来,“这口‘甜水’不好喝下去” 。他坦言,民歌“兰花花”所受到的关注程度给他的创作带来了极大的挑战。 “一是‘兰花花’从素材角度,对全剧辐射的能量到底有多大、多强,要通盘考虑;二是经过戏剧化和人物化甚至情境化过滤后的民间音乐素材,是否能够得到观众认可,要细心把握。艺术创作虽源于生活,但应高于生活,因此如何理解、如何把握来自生活的素材和来自思考的创作之间的关系尤为重要。 ”
张千一坦言,在创作歌剧《兰花花》音乐的几年时间里,经常半夜突然醒来想起什么,但思绪又突断,还时不时与自己较劲儿。他在焦虑、幸福的交替中辗转多次,既要从宏观上把握,又要从微观上思考诸如音乐风格与人物性格的关系、可听性与技术性的关系等问题。虽然有诸多头绪,但有一点他是明确的,那就是这部歌剧绝不是陕北民歌的串烧。“我要把陕北民歌的典型音乐特征在思考中彻底消化一次,再入我心,转变成自己的音乐语言,‘吃得进去,吐得出来’ ,要让民歌的抒情性意蕴注入具有人物性格特征和戏剧张力的肌理符号。 ”
经过张千一的再创作,除发挥出民间音乐的旋律所长外,还充分彰显了歌剧的交响性与史诗性。剧中既有沁人心脾的唯美唱段,又有动力性十足的交响织体;既有细腻动人的人物刻画,又有充满张力、恢弘震撼的情感升华。
“我想,当《兰花花》最后一曲唱完时,观众是不想离开剧场的。 ”在张千一心中, 《兰花花》应该是一部可以让观众“坐得住”“看得完”并且“舍不得”的歌剧。他给这部时长两小时的歌剧定位是既好听又好看。听《兰花花》 ,观众会切实感受到全剧处处都洋溢着陕北音乐的风格魅力,同时也能体会到作曲家用现代音乐语汇所展现的民间音乐新的时代感染力;看《兰花花》 ,观众不需要为了等一两首好听的咏叹调或唱段而熬过数百个平庸的小节,因为这部歌剧的每一段音乐都经过了精心的设计,戏剧发展所关联的每一个人物都栩栩如生,戏剧冲突所关联的每一个环节都扣人心弦。
从一首几分钟的民歌,到两个小时的歌剧,张千一说,三年写了两小时,值!
塑造角色“抠到人物灵魂里”
“兰花花”的故事发生在黄土高原的陕北农村,人物形象与故事情节都具有传统的乡土气息和浓郁的民间意蕴。然而,这个“小题材”反映出的却是一个大主题,即爱与人性。因此,主创们表示,想要塑造栩栩如生的人物性格,就需要钻入剧中人物的内心世界,“抠到人物灵魂里” 。
赵大鸣依照民歌《兰花花》的歌词内容,为歌剧《兰花花》创作了全新的剧情和角色,并对每个人物角色都做了细致入微的形象刻画。兰花花、赶羊、周老爷、骆驼子、兰花花大、媒婆6个主要人物撑起全剧,映射出旧时代农村社会中形形色色的人生。对于剧中的人物形象,赵大鸣表示:“没有人生来就为作恶,犹如没有人天生就应该完美。善与恶的行为选择,往往是在欲望与现实、情感与尊严、个人与群体社会的冲突中。每个人其实都在与命运做艰难的抗争,这便是人生的悲喜剧,也是戏剧人物的性格魅力所在。 《兰花花》故事里的每一个人物,都在刻画完成着自己的人格轮廓与命运轨迹,他们交织碰撞在一起,戏剧便由此而生成。 ”
对于女主角兰花花,赵大鸣说,他并没有刻意拔高,没有为她赋予女性觉醒意识,让她反抗,或是让她冲破束缚和心爱的人走到一起。自己笔下的兰花花是真实而朴素的“原生态”形象,她只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农村姑娘,想追寻自己的爱情与自由,却又无法挣脱千百年来久已形成的传统礼教的束缚,最后只得走向凋零。从“敢爱敢恨的兰花花”“我不嫁”到“投河跳崖我不怕死,可我俩的娃娃还没见过天” ,再到“我不明白天下道理该问谁”“天也凄凉,地也凄凉,天地一片苍茫” ……音乐设计也对兰花花从具有强烈世俗反叛精神的性格一步步转变为无奈、祈求、孤独、绝望的性格进行了细腻诠释。
为把剧中人物复杂的性格揭示得淋漓尽致,张千一专门为周老爷设计了一个贯穿全剧、以铜管为主导音色的三连音音型组,具有强烈的符号意义,观众一听就知道是他;赶羊的形象则令人怜悯,他的唱词“人群里我就是一只羊,羊群里我才自在舒坦,可是我头上的天也一样蓝,我眼里的花也一样好看”清晰地交代了人物形象;媒婆的戏份虽然不多,但八度上下大跳的鲜明的音乐特点,活灵活现地将媒婆仙气十足且特别能显摆的招摇劲儿表现了出来。
陈薪伊虽不是陕西人,但她早已视陕西为故乡。因为工作学习的缘故,陈薪伊早在1951年就到了陕西,并在三秦大地扎根了几十个春秋。她对“兰花花”这一题材一直怀有深厚的情怀,在前期的创作过程中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写了
几本厚厚的手记。她认为,兰花花就像《卡门》里的主人公一样,美丽的女子谁都爱,但正是因为兰花花的美丽而引发了后面的祸事,这也是那个时代中关于美的悲剧。排练中她在指导演员们塑造角色时说:“兰花花应该是两面的,而不是单一的,她有她凄苦的一面,可以令人潸然泪下,她也有她刚烈、坚强的一面。她的性格就像是黄土高原上奔腾的黄河。 ”
用歌剧讲好“中国故事”
歌剧是西方的舶来品,如何让作品烙印上我们民族自己的特点,这很重要。张千一认为,讲民族姓,讲世界性,讲中国故事,最重要的还是要“讲出特色” 。
张千一特别提到了歌剧《兰花花》序曲的创作。“为了写一首技术呈现度高、民族风格性强的序曲,我在构思以什么样的音乐方式进入《兰花花》上花费了很多时间,最后大胆确定写一首完整的赋格曲。这首作为序曲的赋格曲不仅引申到序幕,我还在其中设计了宣叙形态的人物唱段。应该说,这种体裁形式的歌剧序曲,在近现代世界歌剧文献中极为罕见,用陕北音乐语汇创作,更是颇有新意。 ”
“兰花花”是典型的中国本土题材,张千一在创作中结合陕北民间音乐素材与中国戏曲元素,赋予音乐鲜明的地域特征。同时,他秉承西方歌剧的创作标准,既体现出“中国风格” ,又符合“国际标准” 。张千一表示,艺术家既要有民族情怀,也要有国际眼光。中国故事不单单要讲给国人听,更要讲给国外人听,“希望这个‘孩子’可以得到各种肤色人种的认可,把中国的文化向世界传播” 。
《兰花花》是国家大剧院第14部原创歌剧。10年来,国家大剧院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导向,强调“为谁制作给谁看”的制作理念,推出了一批社会效益与经济效益相统一,思想性与艺术性兼具的优秀作品,既推出了《阿依达》 《卡门》 《图兰朵》 《漂泊的荷兰人》 《艺术家生涯》等观众喜闻乐见的西方经典作品,又精心打造了《运河谣》 《骆驼祥子》 《冰山上的来客》 《长征》 《方志敏》等中国原创剧目,在聚焦西方经典的同时致力于民族题材的创作与发掘,极大地传承和发扬了中华民族优秀的传统文化,用歌剧艺术的形式演绎本民族故事,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声音、阐发中国精神、展现中国风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