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画之美,是写意之美。
20世纪,世界艺术大师毕加索读过齐白石后说:最伟大的艺术在东方。这仿佛说明中国花鸟画最写意人类向上、向美、向自由的心灵之境。21世纪,何水法以其鲜明的图式语言和深邃的人文思想直抒生命情怀,再塑中国花鸟画的时代里程碑。
承文脉欲出
中国花鸟画自五代徐(熙)、黄(筌)开宗分流历代大家辈出,远有徽宗,后继青藤、八大,近出吴昌硕、齐白石等。宋徽宗痴情花鸟、意写精神,开诗画合璧之先河;明代青藤大起大落、花鸟幻象无迹可寻,却不失人性之佳色;清代文脉堕退,惟八大等超逸象外、心气孤傲,画格高成。何水法作画习书之余耕读有续,他的艺术有多少是历史的,又有多少是时代的。一个伟大的艺术家必定是历史和时代的合成。所谓历史就是文脉,所谓时代就是精神。宋画的精神气象落墨何水法的笔端,这使他日后的画风不管怎样变,其审美向度是定格的,这种定格最终成就了何水法,也就是说何水法一以贯之地取宋画之精神滋养心源,他的花鸟写的是生命气节,融灌的是文心墨韵;八大的心理冷僻与何水法天性之温存有别天壤,但何水法独爱八大之高洁,这在常人看来是一对不可调和的矛盾,但何水法凭借强大的文化定力化“冷”为“热” ,使花鸟之情返璞归真。
20世纪是中国画转型中兴的重要时期,吴昌硕、黄宾虹、齐白石、潘天寿等,从各个不同的纬度启迪何水法的创作灵感。首先他们都是大海派的传人,在地域上与何水法更有文化亲和之理;其次他们的绘画都蕴含着雄健的民族血性,与何水法阳光之心性暗合成流;第三他们都是20世纪开创历史的大家,何水法心向往之。当然,对何水法影响最大的属齐白石,理论上提出了“似与不似”之卓见,实践中创“红花墨叶”一派。何水法对齐白石用功最勤,得力也最深,他的画学思想和对生命之内力的体悟直接得益于齐白石的润育。
这里我们不得不提及李可染以写生改造中国画对何水法产生的撼动,用山水之笔写花鸟之情的写生理念曾帮助何水法走出迷途困境。以至我们完全可以这样认为:李可染80年代对中国画转型发展的推动力是其他任何人无法取代的;何水法90年代以来对中国花鸟画的转型突破又是很多人望尘莫及的。何水法的成功既是中国绘画文脉之延伸,又是用写生改造中国画的一个经典个案。诚然,何水法的写生包含着写心、写情、写色等丰富的表现主义内涵。总之,他的艺术取宋画之精神、摄八大之高洁、注白石之筋骨、写生命之气象,开一代笔墨新风。
创传统而立
传统,是历史,亦是时代。
中国画讲品质、讲格调,更讲传统。何水法之艺术有品质、有格调,但他喜欢自创传统。他认为传统的本质是文化精神,从时间上讲传统是历史的积淀,今天之历史就是明天之传统。艺术家要不断创造新传统,丰富和扩充中国画之文脉,使传统赋有恒久的生命活力。中国历史上的大画家没有一个不从传统中来,但又没有一个不自创传统。历史证明:一个伟大的艺术家既要在传统中生长,又要敢于突破旧传统建造新传统。
搬下石头、创造图式很多不理解何水法的人认为当代花鸟画的图式语言他走了一条简而笨的路子。中国花鸟画几百年来相对固定了一种图式结构:石头+花木+鸟,何水法的花鸟画从形式上打破了传统的程式,其画面构成只有花木,没有石头、不见鸟影。这种语言图式历史上也有,但理念凸显何水法的独创精神。更为重要的,这是一个理论思考的高度问题,观念的造次有时看似一小步,却会在历史长河中孵化出新思维、新动态、新方向,带来新美感。何水法的“搬下石头”最后演绎为“去场景化”构图,这才是中国花鸟画史一次真正的革命。在何水法的审美视野中, “花鸟”没有场景,也不需要任何陪衬物,因为花鸟本身就是生命,就是精神,就是美。这种全新的审美向度寓意着一个旧时代的结束和一个新时代的崛起。传统的观念是把“花鸟”置身一定的场景中,何水法彻底扬弃了“场景”对花鸟的束缚,观念之解放全面拓宽了中国花鸟画的审美空间,对中国花鸟画的发展产生了极大的影响,也为后来何水法的绘画艺术直入无我之境,以大生命情怀写意花鸟或与表现主义或与印象派的部分接轨、兼容,创造了无限的想象时空。笔墨的多元走向,再一次向世界证明中国文化的包容性和创造力,正如他的《洛神春赋》 《蒲苞花》等作品,造化传统,流美时代。
以水当墨、墨水辉映中国画从五代荆浩提出“笔墨”之论,历代大家无不在笔墨上造理入神、独得天趣。何水法以情写象,画面诗意盎然。当然,最堪称道的是他的泼墨花卉,以水当墨,水墨交融,情境在变幻中天然合成,或墨色华润或境界瑰奇,又仿佛花中有我、我中有花,花性和人性熠熠生华。为此,何水法提出:“水是中国画的灵魂。 ”这种见解与中国传统哲学思想一脉汇通。水,万物之灵长。古代的圣贤大哲无一不吟水诵歌。何水法的命题从另一方面揭示着中国画的审美既是艺术的也是哲学的。中国画的深奥和博大也在此,材料的运用有时看上去是物质的,其结果往往又是精神的,这是因为中国文化已渗透在中国画的方方面面。何水法超常的思维动向使其绘画语言走向了人类文化审美之深谷,创造了这个时代最具人文记忆的花鸟语境,并折射出艺术家心灵特有的又能与世界无限对接的大生命情怀。如《诚斋诗意》 《篱菊》等,由于水的万象流变其作品的美学意象奇幻充盈,这从绘画表象中不难看出艺术家对上善之美的化境追求。
单纯高贵、以色破俗唐人之画气色独贯、精妍深远,故美备至极。几百年来中国花鸟画由于过分强调形式出现了以色碍墨之弊,与国画之本体若失若离。何水法对“色”的认识知守匠心,他说:“古人用色装点形式,我以‘心色’为美上。 ”即色墨交融要心气相通、气势相生。画无气至,焉得其韵。由此,我称何水法的用色有着阳光的调子。也就是说用色不仅是一个技术问题,它反照着艺术家的心灵。梵高的生活那样苦闷,但他的灵魂是灿烂的,他的画是带着阳光的。色,作为一种语言媒介是为思想、观念、心灵拥有的。何水法的心灵单纯高贵,他的画亦单纯高贵,他的用色亦单纯高贵,如他的作品有时以红破绿,有时又以墨碍红、逆道而行,这种“冲突式”的用色构成,大大提升了作品的现代意识和审美张力,虽然他的画面看不到石头、看不到场景、看不到栖鸟,但我们能听到鸟语、听到花香、听到阳光。艺术之本色即生命之本色,或许这才是何水法以色破俗的心之利器。
写精神独往
中国文化的精气神,酿造着中国文人墨客的独往品质。
中国花鸟画写到极致的前有八大、后有齐白石,八大有“中国梵高”之称,齐白石堪比东方毕加索,两座高峰几乎不可超越。20世纪80年代至90年代,中国花鸟画有着被边缘化的倾向,理论界甚至预言花鸟画会成为一座历史孤岛。这似乎意味着花鸟画的瓶颈时代即将到来。然而,当何水法的《灼灼红芳》在全国美展获得大奖后,人们的审美聚焦又从历史回到了现实,以至有人认为21世纪中国花鸟画的生命精神将反超历史。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画语。何水法天性乐达,颇有虚怀若谷之艺术人格,面对历史和时代他的抉择是:写精神独往。吴冠中先生看准了何水法的思想,他说:“何水法这个人不择手段,即择一切手段传递笔墨语言。 ”的确, 21世纪何水法确立了以大生命观写花鸟之精神,立命天地生灵。
化形式为内容花鸟画的形式问题,古往今来每一个大家都为之呕心沥血,然而要在形式上彻底颠覆传统也不现实。一切形式都是内容的形式,绘画的现代性将进一步淡化人们对绘画形式和内容的模糊认识。何水法调动或变换一切语言媒介为内容服务:从搬下石头到无场景构图;从突破传统到以水为魂;从色为我用到笔墨心象等等。他所关注的是一个生命的有机整体,而不是纯自然的一花一木;他的画面总给人一种生命律动感,这种生命式的审美观照与人的精神气质形成了一种互动的美感形式,这种形式不仅属于他个人,同时也属于这个光荣的绘画时代。何水法对形式注入了文化生命之精神,他化形式为内容或以内容写形式,他的审美图式既是形式也是内容,换言之,有时他的符号即内容,有时他的内容即符号,作为一个画家重要的是不断发现自我,又不断在发现中寻找更有生命力的语言模块。如《秋露》《天然真色》 《二月花放春如海》 ,很难把形式和内容泾渭分论,但从他那大气磅礴的生命节奏中我们能触摸到21世纪中国花鸟画的新脉动。
化笔墨为情怀何水法的笔墨功力中国画坛有目共睹,但他从不抱守笔墨。他强调笔墨是情怀、是境界。对齐白石的“似与不似” ,他亦有新的觉解。“似与不似”过去我们从形而下理解的较多,要真正读懂白石老人之苦心一定要从形而上着眼。因为“似与不似”既关形式又关精神。宋代苏东坡论画主神似;神似,从气格上讲就是精神,审美物象因为有了精神才神采飞扬。所以何水法笔下的花鸟不在乎“似与不似” ,他关注的是生命磁场,是精神气象,是美的创想。他的每一幅作品写的是生命本质和精神现象。如《一串红》 《倾阳》等,笔墨已完全诗意化、情怀化、生命化了。无疑这些作品是画家对花的释读和想象,是人与花之精神的超然形态,是艺术家对花鸟之生命的哲学观象。艺术家力求在作品中体现一种观念、实现一种精神和化酿一种情怀。这些笔墨既是21世纪艺术生命的活体,又是中国艺术精神之本体。
化花鸟为天地艺术之美正改变着人们单一的物象观,花鸟之形色是人性之形色、天地之精神。何水法笔下之花是生命之花、精神之花、人性之花、美丽之花,说到底是天地之花。想象之动感一次又一次地激荡着艺术家的心灵,艺术家的审美宽度和高度,一头连着历史之重托,一头连着生命之意志,它代表着21世纪中国花鸟画艺术的厚度,也代表着艺术家灵魂的深度。何水法从生命本体出发、从时代情志出发,小题材大视角、小场景大世界,他用大生命观观照花草,他所表现的正是现实所渴求的,也是最具生活内涵的,同时又是最能体现终极人文关怀的。 《总领群芳》 《青龙》 ……艺术创造力的实现绝不是对已有艺术影像的记忆和重复,还是艺术家对生活想象的再创造,是艺术家视觉情感和生命情感朝向天地精神的回归。
有时我们相信事物的变幻源于一种想象,而艺术家的想象要改变的不是事物本身还是我们的心灵,正因如此,何水法的画语带着铿锵的音节、带着生命的象征、带着激情的超越,走向人类共同的精神家园。
中国画是中国文化的诗化哲学。何水法对中国花鸟画之重构,从80年代的《春菜图》到世纪之交的《画笔传神总是春》到今天的《和烟映日殷似火》 ,开放的人文语境已成为这个时代耕读历史、诠释生活、刷新心灵的视觉文化符号。
无疑,何水法是中国的,亦是世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