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来到杭州,依旧是冬季。那年冬天,熙攘的西湖边似真幻梦,湖边的行人络绎不绝,看到的都是笑脸。午后阳光过于温柔,像穿着轻纱长裙的江南女子般赏心悦目。要想聊个天并肩同行都是难事,一不小心和这个人撞一肩,和那个人碰一下。逐渐习惯了来来往往的热闹,心情也跟着莫名激动。摩肩接踵里,不知又有多少相遇的故事发生,哪怕湖边凋零的残荷枯叶,都像是寄存了多少年的云烟往事,等着有缘人驻足。
走进江南的画卷中,注定要留下点什么,哪怕是一张照片、一段心情。距离上次到杭州已过去七年。七年间发生的故事太多,无数像我一样的普通人,在这儿随着季节和年轮的变化行走,苦也好,甜也好,都烙印在岁月中。中年人生开启的每一天,都感到有庆幸与遗憾贯穿在一个又一个昨天里,仿佛在审视一张没有答案的考卷,就连考题也是随机产生。
中午从乌镇到杭州的客车,因为塞车延迟了二十分钟出发。又因为堵车,我到达杭州市区已是下午三点多。坐着出租车前往预订的客栈,不到五公里的路途用了半个多小时,以为悠闲的杭州下午时光忽然变得紧张起来,感到时间不经用。原本计划和朋友的晚餐之约前,我还可以在街边逛逛,随便看看转转,领略一番江南的风物,谁知道从客栈到约定地点,一路向北八公里的距离,出发时还是下午,到达时已是华灯初上、暮色升起。将近一个小时,已是日夜之别,而我竟然是迟到的那个。那天,我记住了这份赶路的匆忙,还有渐渐沉下来的暮色。
车不能开进夜色下的大兜路历史文化街区。我下车步行,经过一个又一个年轻人摆的小摊,来不及细看。行人比较少,整条街显得有些寂寞,挂满了诗文彩灯的树干,倒一路显得生动,成了黑夜里的一点倔强。似乎每一个繁华的城市中央,都有这样一条聚集着各种小摊小贩的街道,有点格格不入,又好像融合得错落有致。
临街傍水的一个餐厅,看上去颇为讲究,不过着实有些冷清,没有什么顾客。匆匆迟来,落座于前,等候许久的杭州菜肴已迫不及待。所幸朋友也是不拘小节之人,就菜喝汤,顺便聊聊所见所闻,也谈谈自己,分享一些个人的观点想法。而所谓个人磁场之远近,便来源于价值观之差别了。听了一段朋友亲身经历的“劫后余生”后,惊叹的同时,更使我对命运的奇妙深感敬畏。
流光溢彩的杭州,有山有水有庙,夜晚也是绝美之姿,真是“老天赏饭吃”的灵秀之地。上天格外偏爱,难怪文人雅士喜欢聚居于此,传闻中的西泠印社便是其中一绝。西泠印社居于西湖之畔、西泠桥旁,借山抱石,移竹种梅。紫藤青蔓攀绕的石阶处,有亭子和石桌石凳,就着湖边的清风下笔入墨,山石崖壁上一句“人间何处有此境”,其文墨之气流传古今。古人当真是懂得生活的大师,这里的一草一木,处处提醒着我们莫忘了热爱生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旅行不再是“到此一游”,而是真正的随心而行。河对面有人唱起了歌,心情也欣然跳跃。运河水岸不会因为我的到来而有所特别,但有生之年,能领略到大自然的绮丽和浩瀚,对人生参悟一二,就算不辜负这趟行程了。我喜欢这样的清宁自在,就像和另一个自己久别重逢。
朋友随口推荐的真迹寺、法喜寺,成全了我的杭州行的尾巴。走近禅香梵音,好似经历了一遍心灵升级。“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果真是冬日的杭州寺庙,有世间难得的沉静,亦酝酿着来年的生机。我对杭州的印象,也因之变得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