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力，从巴颜喀拉落下——

 

　　自上游至中游

　　大河的履历

　　它的精、气、神

　　收入回肠荡气一壶

 

　　2

　　壮观，壮美，壮烈

　　不足以描述它的个性

　　壮士！一位决绝者的自力

 

　　3

　　黄河在咆哮、咆哮

　　终于找到一个发泄的壶口

　　因为黄土过于厚鲁

　　过于沉默寡言了

 

　　4

　　大河前行

　　而壶口每天后退

　　自《水经注》以来

　　已后退五千米

 

　　——它在积聚更大的力？

 

　　5

　　河之游刃

　　下切、蜿蜒于晋陕大峡谷

 

　　水之刻刀，在杂砂岩上

　　刻下拟人的足迹

　　几朵山丹丹花

 

　　6

　　江河万古，壶口

　　投递激流的教科书

 

　　旅人求教于斯

　　怀抱自足的一瞬

 

　　7

　　在陕西看见山西

　　浊浪的跌宕、狂舞

　　在山西倾听陕西

　　胸膛里突然的秦腔

 

　　8

　　泥沙俱下——

　　诞生抹不去的黄

　　流逝的黄，宿命的黄

　　水的皮肤和肌理

 

　　9

　　据说每年泥沙

　　足以修筑

　　通往月球的三座堤坝

 

　　如此，黄河之水

　　又从天上来了

　　

　　衢州的孔子

　　南渡——

　　衍圣公背负沉甸甸楷木像

　　朝向长旅尽头的衢州——

 

　　那有群山、雨水、江风

　　和人们热爱的辣

 

　　第二圣地，十二木柱

　　支撑起四省边际的神圣家庙

　　隐藏一间小小的思鲁阁

 

　　光阴俨然旧了

　　而边际，渐渐汇成一个中心

　　一个佾台，两座牌坊

　　金声、玉振、棂星、大成之门

　　仿佛孔子的灵，一直在那里

　　徘徊、穿越、回旋

　　如北方来的一阵悲风

 

　　今日门票，赠我半部《论语》

　　比落到手里的一片银杏叶

　　还小，低调、无声

　　——薄的纸页，不治天下了

 

　　在衢州，秋风无声地

　　慰藉并治愈悲风

　　

　　伊犁庭院

　　一群鸽子在蓝光里飞——

 

　　这是夏日，伊宁，一个傍晚

　　音乐，把昼与夜都无限拉长了

　　仿佛鸽子，能够一直

　　在庭院和白杨树梢的蓝光里

　　蹁跹，盘旋，永不停息

 

　　赛努拜尔唱伊犁民歌《牡丹罕》

　　又为我们唱了十二木卡姆的

　　《朱拉》

　　——朱拉不是别的

　　正是“光”

 

　　她和歌手周艺合唱《百灵鸟》

　　侄儿激越的手鼓参与进来

　　鸽哨和天空低垂的蓝光

　　也参与进来了

 

　　昨天她病了，嗓子哑得无法出声

　　南疆来的几位维吾尔族农民

　　得到她的拥抱

　　哭着，又风尘仆仆回去了

 

　　“音乐教会我们爱，

　　爱大地，爱人生，

　　爱自己，也爱他人……”

 

　　她质朴的歌声和笑容

　　在此刻伊宁傍晚的蓝光里

　　而在更多无光的昼夜

　　我们对遥远、美

　　和一片土地的哑默

　　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