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文化与生命意识的新征象
——评诗歌选集《春天送你一首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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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张丹  来源:中国艺术报

《春天送你一首诗》
《诗刊》社/主编
长江文艺出版社 2023年12月出版

  《春天送你一首诗》是《诗刊》社新近主编出版的一部诗歌选集,缘起为《诗刊》社于2002年发起和举办的“春天送你一首诗”大型诗歌公益活动。此次选集所选的诗人诗作有意识地涵盖了比之于诗歌活动更为广阔的时代文化与生命意识的新征象。

  选集分为四个主题:“风展红旗漫如画”“春风识面春来信”“万物竞发听雨眠”“草树知春不久归”。四个主题几乎涵盖了“春天”所能表征的人事风物与时代文化意指。收入的124首诗歌在时间跨度上涵括了自1979年改革开放之春到当下的新时代之春。相应地,选入的124位诗人则涵括了自朦胧诗代表人物之一舒婷到90后一代各地各民族各行业的诗歌写作者。其全面和丰富的程度可以说蔚为大观。总体上看,这些诗人诗作表现出一些新的倾向:在多元民族文化融合背景下致力于中华民族的抒情性表达;在新时代新工业背景下致力于让现代技术、新工种等时代象征符号入诗;向外部时空对接以破解现代文学的封闭自我。

  新抒情:多元民族文化融合下的中华民族抒情

  选集中有许多诗作着力表现了不同民族和地域的时代风貌。除了多元的音声,还有一部分诗作将包容着多元民族文化的中华民族作为文化共同体来表达民族心声。这显示了新诗内部既要求反映多元民族文化,也要求对中华民族的整体形象展开强有力的历史—空间想象。

  其中,高鹏程的《蔚蓝》通过对海洋的描写,展现了中国沿海地区的海洋文化,包括航海、贸易和对外开放的历史。敕勒川的《2020封面中国:十八洞村的笑容》书写了湖南湘西州十八洞村的苗族人民在村支书石顺莲的带领下脱贫致富后幸福洋溢的精神面貌。曹宇翔的《黄河诗篇》中,黄河则被赋予了深厚的文化内涵,象征着中华民族的坚韧和生命力,同时也体现了黄河流域的农耕文化和民间传统。选集中,不同的诗作还呈现了不同地区的自然风光和人文景观,如草原、南国椰林、新疆棉花等,展现了中国不同地域的自然特色和民族文化。部分诗作还呈现了中国各地方言和语言的多样性,如粤语、京腔、西南官话等。

  这些诗作既展现了当代诗人的诗笔直接切进时代的能力,也展现了不同的诗人采用不同的抒情策略,从正面、侧面乃至内面反映现实的能力。

  新经验:现代技术、新工种等时代象征符号入诗

  随着时代的发展和进步,我国涌现出大量新兴技术和新型工种、行业。近年来兴起的新工业诗歌遂成为诗人抒写社会和时代最新发展的有力路径。新的生存、新的气象,乃是春之意指。在选集中,以新兴技术、新工种、新工业及其带来的社会意识和社会面貌新变作为抒情对象的诗歌比比皆是。

  刘笑伟的诗歌《坐上高铁,去看青春的中国》即以“高铁”作为贯穿全诗的意象:“坐上高铁,去看充满生机的中国/这宽敞舒适的空间,是中国的/汹涌澎湃的动力,是中国的/复杂灵敏的操控系统,是中国的/高效率的调度与繁忙的节奏,是中国的”。诗中,诗人借着“速度”这一隐喻,不断呈现着新中国发生的巨变,在“航天站”,诗人看见航天科技实现的跨越如同古老神话一般神奇,在“脱贫站”,诗人见证了世界脱贫史的奇迹。李木马的《大地上的乐谱》也以高铁作为抒情对象。而汤养宗则以“世界杂交水稻之父”袁隆平作为赞美对象,写下了《田畴上的父亲》。

  在王二冬的《北京梦——兼致快递员宋学文》一诗中,以快递员宋学文及其工作作为诗写对象,诗写了宋学文在工作中尽心尽职:“你的见证,更是被见证/北京,也时刻在观察着你……/大件在上、小件在下、紧急的放中间/IT刘的靠里、老师张的朝外/出租王和护士孙今晚要值班,放门口柜子/赵奶奶的面粉和大米,天亮要先送过去……/送快递,被你送成了一门学问”;“其实,你的梦也是北京的梦/你们始终交织在一起/奋斗是我们共同的底色,大道无边/每一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描绘生活的五彩斑斓/而今天,你与时代,互相成全”。诗中,人与物、人与梦想、人与城市、人与时代在飞速且高效的工作中不断转换。宏大的世界与渺小的个体彼此嵌套、辉映,使每个工作者都能找到自己的位置、价值与意义。

  无论是高精技术从业者,还是基层劳动者,在诗人心中都值得赞颂。以新时代、新工业劳动者作为书写对象,这既是诗歌自我提升和验证的内在需求,也是诗歌和审美参与社会和时代发展的社会性需求。

  新自我:向外部时空对接以破解现代文学的封闭自我

  新诗中向来存在着两种想象,一为面向历史和社会、关于进步与革命的想象,一为面向现实和日常、关于审美和形式的想象。两种想象都提出了要求新诗打破封闭主体,向社会、自然、大众建立联系的内在诉求。两种想象往往在审美与意识形态的交汇点上达成共谋。《春天送你一首诗》的编选事实上正应和了这样的诉求,“送你”一词本身就指向了对外的沟通与交流,诗作为一种文学活动的有效性也正在于此。

  选集中的诗人诗作把握春之意指或在时间上对接传统文化,或面向当下的社会和自然在空间上展开书写和表达。譬如,吉狄马加在《又一个春天》中写道:“当我意识到唯有死亡/才能孕育这焕然一新的季节/那一刻,不为自己只为生命/我的双眼含满泪水……”李少君则在《应该对春天有所表示》一诗中,将自我与春天的关系表达为一种主动而非被动等待的关系:“应该向大地发射一只只燕子的令箭/应该向天空吹奏起高亢嘹亮的笛音/这样,才会突破封锁,浮现明媚的春光/让一缕一缕的云彩,铺展到整个世界。”人与春天、人与世界的关系在这样的表达中得到了次次更新。

  诗歌作为一种征象,往往与抒情主体如何理解和想象时代—人生密切相关。诗人直面时代,把握时代脉搏和民族心声,作出华彩诗篇,是对新诗和诗人处理重大时代命题的一种考验;诗人打破现代文学的封闭自我,目光向外,以自信的姿态与自然、社会和人生往来交互,也是对新时代审美经验和气象的一次新塑与展开。《春天送你一首诗》的出版面世,昭示了新诗在面临新自然—社会时空时,作出的新审美经验建构与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