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家楼后,有两个花园,一个是从初春开始人工栽培的花园,一个是秋天无序生长的花园,实际上这是一个花园的两个状态。
在冬日之后的某一天,带着远郊乡野泥土的芬芳,一阵风迎面而来,人们霎时会感觉到春天来了,这时候种花种草的季节也就开始了。
我家住在城东四环之外,这里的社区有着周密的管理,园丁们在专家的指导下,精心栽种着一草一木。我家楼后的那片不大的花园栽植上了各种各样的植物。然而,植物栽好之后,可能是不太适应环境,也可能是土质或缺水的缘故,总感觉它们时时发蔫,总是长不出精气神来,尤其是在烈日炎炎的夏日,很多植物甚至是奄奄一息,裸露的土面和稀松的植物看上去犹如一个七八十岁脱发的老头,头上就留下那几根可怜又可笑的头发。只有那几棵大树还好,它们的根深深地扎在地下,根深而叶茂,流露出超然的骄傲。
有时候,一阵大雨之后,干涸的土地上长出了各种各样的小草,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园丁们总是要时不时拔掉那些可怜的小草,留下他们种植的那些我不知其名的植物。据我几年的观察,它们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观赏价值或环保价值。
去年夏天,雨水特别多,楼后的花园总是湿漉漉的,人们常常无法踏进这片土地,以致这片花园的各种野花野草泛滥地疯狂地长了起来。奇怪的是,这些泛滥的花草长出了各种各样的颜色和姿态,以至于不经意间,所有裸露的土地都铺满了绿色的新装,充满着旺盛的生命力。尤其是在杂草中点缀的六月菊,当朝阳升起的时候,它们在晨旭中摇曳;当风雨飘袭的时候,它们伴随着风声唱出沙沙的歌声;在黄昏日落的时候,一朵朵小花渴求着阳光的余晖,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是它们显得最可爱、最可怜、最温暖,又是最美丽的瞬间。
我特别担心某一天,园丁又会来到后院,将这些在我看来最美丽的野草除掉,留下他们当初种植的那些不知名的植物。世上本没有什么野花野草和高贵的植物等级之分,这些都是人为强加给它们的,而只有那些有顽强生命力的植物,才是自然赋予我们最美丽最自信的景致。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是人们经常诵读的白居易《赋得古原草送别》中的名句,但我最喜欢的还是下面这两句:“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在我想象的意境里,那是郊外一条通向远方的小道,小路两侧,长满了各种各样的小花野草。千百年来,古人从那条小路上走过,我们的前辈从那条小路上走过。当我们的朋友或者自己从那条小路走过时,会回头对着亲人招手,迎着朝阳出发或者面向夕阳远行,向往着那个不知未来的远方,那里也许是山花烂漫的希望,也许是漫天飞雪未知名的荒凉,但是我们始终是要前行的。
相比起春天那个人工栽培的花园,我更喜欢我家楼后这个秋天自然生长的花园,它是那样的万紫千红,又是那样的充满野性。它旺盛的生命力和花草之间相互和谐又相互竞争的状态,给我一种深深的启迪,那就是人和万物都得依靠自身而又相互依托,才能生生不息。
我们常说温室里培养不出好苗子,如果是松柏就应该在风雪中挺拔而立,如果是小草就应该在雨打日晒中顽强不屈。一个人的成长何尝不是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