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家山村的书房
栏目:旅途
作者:洪忠佩  来源:中国艺术报

  桐庐县戴家山村的书房,在村里的门牌是7号。如果没有先锋云夕图书馆的招牌,它的外表几乎与村里其他夯土墙的民居无异。土坯墙、瓦屋顶、木柱、木架、木梯、木窗,只在两栋夯土墙房屋之间伸展出了一个露天平台。而屋内,是书架、书墙,是阁楼,是咖啡屋,是茶座,以及隐秘的空间。也就是说,先锋云夕图书馆成了戴家山村的书房和会客厅。

  一场雪后,我慕名来到“中国畲族第一乡”——桐庐县莪山乡,访问了处于海拔500多米的戴家山村。没有进入戴家山村之前,作为一个只有20多户人家的畲族自然村,它在我心中一直是谜一般的存在。走过团结门、和谐门、幸福门,随着一个又一个的转弯、上坡,接下来就进入了一个大山的世界。这个时候,我似乎更加明白畲族人为什么称自己为“山哈”了。

  所谓“山哈”,即是畲族人自称山里客人的意思。几天前,拥有万亩竹海的戴家山村大雪纷飞,盘山的公路处于冰封的状态。我到村庄时,房顶、树下、山坳,覆盖的积雪依然耀眼。瓦檐挂着晶莹的冰凌,不时还有雪块从瓦檐间滑落。

  究竟与山为伴、刀耕火种,与山相依为命的畲族人,他们的书房是一个怎样的样貌呢?

  进入云夕图书馆才知道,这是先锋书店走出江苏的第一个公益项目。在戴家山村民的记忆里,图书馆入村已是九年前的事了。民俗文化、地理、乡土文学、诗歌、人物传记、摄影艺术、书院文化等各类的书籍,让他们有机会融入知识的海洋。从此,以图书馆为媒介,当地村民与异乡读者之间也建立起了纽带。云夕图书馆能够在戴家山村扎下根来,应是融入了村庄的文化生活,做到了人文资源共享。从偏远的山村,开始一本书的旅行,我读懂了“大地上的异乡者”的意义。

  山东青岛的赵女士,是来戴家山村旅游的“回头客”。返程前,她带着儿子在图书馆买书和明信片。母子商量着,一起写了七张明信片,有寄给亲人的,也有寄给自己的。在她们身旁的木柱上,还粘贴着许多顾客在明信片上的留言,有推荐书目的,也有有感而发的:

  “图书推荐《狐狸》,杜布拉夫卡·乌格雷西奇捕捉到了人类想象力的存在形式……”

  “先锋开在高山上的小书局,专门为山里孩子服务的,员工每隔一段时间轮岗一次,但始终都跟书在一起。她笑起来很淡然……”

  “推开窗的时候,山风吹来……不知下一次来云夕是何夕,一定是一次温暖的遇见……”

  2万册图书,全部摆放在150平方米左右的图书馆,还要留出一定的阅读空间,设计者可谓匠心独具。楼下楼上浏览一遍书架,我在阁楼的楼梯口被一些书目吸引住了:《乡土中国》《中国田园史》《乡村建设行动手册》《村落空间与国家权力》《走向振兴的中国村庄》《回嵌乡土:现代化进程中的中国乡村建设》,而夹在这些书籍之间的是我的鲁院同学周华诚的作品《下田:写给城市的稻米书》。

  如果图书馆是理想国,这里有我沉浸的精神乡土。在这里,我仿佛看到了一条文化改造乡村的路径。

  同行的作家黑陶、旷野,一人淘了一本书,并盖上了先锋云夕图书馆的专用章。离开图书馆时,我看到有两位女孩临窗而坐,她们将在阅读中开启一段新的旅程。

  确实,书香怡人,此间幽好。午后,天放晴了。阳光透过云隙,投射出一束束的光芒。竹海翠绿,积雪白净,土墙泥黄,富有层次的色块在阳光中叠化在一起,如同幻境。放眼望去,我看见了灯杆上的铁艺凤凰与院场上鹿的雕塑在地上的投影。刹那间,光影,恍惚,那凤凰似是在振翅高飞,鹿也在奋蹄奔跑。是否是天地、阳光,让我感应到了戴家山村自然的灵性?

  当我再次回眸先锋云夕图书馆时,想到的是阿根廷著名作家博尔赫斯的话,“如果世界上有天堂,那一定是图书馆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