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滨芭蕾舞团版《胡桃夹子》
带着满心的期待,我在国家大剧院观看了哈尔滨芭蕾舞团的首次进京演出。此次演出的意义非同小可。早在20世纪20年代,哈尔滨因地缘优势便有诸多俄罗斯芭蕾舞者或小型芭蕾舞团率先到此演出和教学,而哈尔滨交响乐团作为中国的首支交响乐团,更是在1908年便已应运而生。因此,创建一个与其标配的芭蕾舞团应该是上至市政府、下至老百姓的梦。而这个梦在近百年后的2019年,由于国家大剧院舞蹈艺术总监赵汝蘅的鼎力推荐,以及广州芭蕾舞团创团团长张丹丹的勇毅前行而成为现实。更有,张丹丹一个人接连两次从零开始,创建起两个素以严谨规范甚至苛刻而出名的芭蕾舞团,而这一创举在整部世界芭蕾舞史上属于绝无仅有的奇迹,而幸运的北京观众有幸亲眼见证了这个奇迹。
让人始料不及的是,哈尔滨芭蕾舞团此番演出的剧目居然是俄罗斯古典芭蕾舞剧经典之一的《胡桃夹子》,而哈尔滨交响乐团更是在音乐大师汤沐海的亲自指挥与82位乐手的精彩演奏下,借助柴科夫斯基那悦耳动听的旋律、由远及近的节奏、叙事性强的画面和极具反差的吸引力,把观众鬼使神差般地提前带入了圣诞前夜那种热闹非凡的节日气氛和虚实相生的童心童趣之中……
《胡桃夹子》一直在国际芭蕾舞剧的排行榜上高居榜首,作为一部老少皆宜的“圣诞芭蕾”,始终是欧美各国芭蕾舞团在这一特定时期的票房冠军。1892年12月18日,它由位于圣彼得堡的马林斯基剧院芭蕾舞团首演,编剧是被誉为“俄罗斯古典芭蕾之父”的法国芭蕾大师马里于斯·佩蒂帕,剧情来自18世纪德国作家霍夫曼的童话故事《胡桃夹子与老鼠王》,故事讲述了少女克拉拉在圣诞前夜的睡梦中与玩具胡桃夹子经历的一场奇遇,而编导则是佩蒂帕的俄罗斯弟子列夫·伊万诺夫。作为130多年来常演不衰的舞剧经典,它迄今拥有的版本可谓数不胜数。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欧美各国首演了十多个从内容到形式移花接木的当代版本,而我则在2022年岁末的“保利云剧院”,接连导赏了马林斯基芭蕾舞团的古典版和捷克国家芭蕾舞团的当代版,让数万名线上观众领略了这部舞剧经典长演不衰的秘密。
哈尔滨芭蕾舞团的《胡桃夹子》无疑属于当代版,由近年来活跃在国际舞坛的加拿大编导家彼得·匡兹量身定制,其别出心裁之处可谓不胜枚举,而他首先要面对的挑战是,哈尔滨芭蕾舞团不仅年仅4岁,而且只有33位舞者,因此,在保留原版主要舞段的前提下,必须删减剧中的情节和烘托场面的群众演员,并将全体演员的能力发挥到极致。
具体而言,哈尔滨芭蕾舞团的几位主演均起到了台柱子的作用——首先要夸赞的无疑是两组男女主演马明皓和黄百茂、弯玥和马铭,他们“开、绷、直、立”的身体条件可谓上乘,舞台上虽然难免有些青涩,却能把几段经典双人舞跳得“轻、高、快、稳”无瑕疵,实属不易。扮演克拉拉兄长弗里茨的黄浩加,一登台便格外吸睛:他不仅技术全面,而且戏份十足,尤其是首次出场便从那张长沙发后面连蹦带跳地“滚”进观众的视线,随后又因顽皮地戴上爷爷的老花镜而把自己搞得天旋地转等细节,都让观众忍俊不禁。
克拉拉的父亲与6位男宾客在第一幕中跳的群舞可谓赏心悦目。他们清一色的黑色西裤使其腿部看上去更显修长,两脚尖得像牙签,速度快得如闪电,颇有丹麦流派男演员的风采。女演员们的群舞当数第一、二幕结尾时的《雪花圆舞曲》和《花环圆舞曲》最出彩,前者在湛蓝色衬裙托底、雪白长裙镶水钻的映照与童声合唱的烘托下,放射出唯童话世界才有的玲珑剔透之美;而后者则通过整齐划一的学院派动作和喜气洋洋的彩色大花环,为整部大戏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在第二幕的四段性格舞中,《俄罗斯舞蹈》最为吸睛,因为3个男舞者的行头和动作都让人立刻认出了俄罗斯风格,“跳八关”的游戏场面和“双飞燕”的凌空跳跃都赢得了观众们的阵阵掌声。
据近期给该团上早课的芭蕾名家吴国民透露,舞者们这些技术上的日渐成熟和表演上的精雕细刻,都是张丹丹与朝乐蒙夫妇日复一日、不厌其烦地抠出来的丰硕成果,进而让我们看到了他们不仅高度敬业,而且极度专业。
通观全剧,最讨喜的瞬间来自北京佛晓之星艺术中心的10位小老鼠和20位小天使——前者中那个每每落在最后、年纪显然最小的老鼠娃,仿佛是刚学会走路便登台表演了,其蹒跚学步的稚态不时让观众发出怜爱的笑声,而编导安排他们坐在舞台一隅挥拳,为格斗中的大老鼠们助威,把玩具胡桃夹子从克拉拉怀中偷走等细节设计,均使他们的职能超越了跑龙套的局限;而后者则显然已接受了一些初级的芭蕾训练,因而能够自始至终踮着高半脚尖跑圆场,进而让人忍不住愉快地联想到:有谁能预料,她们中间将来不会出现一个中国的乌兰诺娃呢!
(作者系中国艺术研究院舞蹈研究所名誉所长、国际舞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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