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创作的一次“成功突围”
——评京剧《燕翼堂》
作者:徐健  来源:中国艺术报

  鲁南蒙阴燕翼堂,历经沧桑三百年,既因“耕读传家、忠厚仁德”的家风传统闻名于世,更因民族危亡之际以民族大义为重,紧跟中国共产党,积极投身革命而为今人所铭记。京剧《燕翼堂》从传统文化与革命文化的碰撞交融中,确立主题表达的新视角、探索叙事类型的新方向、拓展人物塑造的新空间,在为同类题材的舞台创作注入情感力量、地域气质的同时,强化作品的时代气象、文化力量与审美格调,实现了艺术创作上的“成功突围”。

  全剧以1931年济南“四五”惨案到抗战最艰难的1941年这十年为历史横断面,以刘氏家族第十五代掌门刘合浦为主人公,以燕翼堂在一次次时局动荡、极端情境下的命运沉浮为主线,展示了一个家族与一个国家的荣辱相生、休戚与共,是一种典型的将“家族史”与“国家史”融会贯通的家族叙事。

  在创作者看来,“燕翼堂”历史上的殷实富足、家业荣昌离不开刘氏世代的精诚农商、勤俭持家,而支撑家族德行与信仰的“家风”,更是成就这个家族声誉与威望的精神基础。“耕读传家,仁厚济世,德行为上,矢志不移”,朴实的道德规范、行为准则流淌在刘氏世代的血脉里,它构筑起的不仅仅是一个家族的精神家园,维系着家族的世代相传,而且也深深烙印在这个民族的每一个正直、善良的国人心中,成为山河破碎、民族危亡之际,影响国家命运、民心走向的根本。正是有了这些植根于传统文化的基因,为剧中刘合浦从“家”向“国”的转变提供了思想的基础,也因为有了这种精神家园的抚育,刘晓浦、刘一梦、刘增韵、刘增易们“倚天拔剑为家园”,选择了中国共产党,踏上了从“修身”到“平天下”的道路。他们以生命守住了精神的高洁,以信念昭示了文化的力量,而革命文化正是赓续了中国传统文化中最优秀的部分。从“血荐轩辕自担当”到“为了民族和信仰,我愿意将此身浮厝桑行”,两种文化的贯穿让传统意义上的“家”与“国”不仅是情感意义上的理念合体,更具有了文化意义上的精神指向与时代蕴涵,由此生成的“家国情怀”也从一种思想认同,变成了共产党人忠诚信仰和无私情怀的见证。

  《燕翼堂》剧中的三代人形象鲜明、栩栩如生,其中刘合浦是创作者着重塑造的典型人物。剧作最大的悬念是刘合浦内心从“守家”向“守国”的思想变化。作为燕翼堂掌门人,刘合浦是以恪守祖训、祖规的形象出场的,在风雨飘摇的乱世,这个有声望、行事开明却又明哲保身的地方乡绅开始并不理解刘晓浦、刘一梦、刘增韵、刘增易们的“梦想”与舍生取义,只认可勤谨守家才是刘家人的本分。结果正是这种“守家”理念把刘合浦推到了命运的绝境。现实逼迫他从一次次妥协、认怂,到最终的奋起反抗、捍卫尊严。面对日本鬼子和汉奸的步步紧逼,面对燕翼堂易主后带来的“奇耻大辱”,刘合浦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屈辱与愤懑,他选择以毁家纾难、玉石俱焚的方式,用生命守护燕翼堂的气节与风骨。这是一个普通中国人的觉醒,是侠骨忠义的精神涅槃,尽管是那样的决绝与悲壮,但他实现了人格与精神的重生,守住了一个民族的尊严、守住了一个国家的浩然正气。

  该剧的舞台呈现大气、劲健、阳刚、细腻,流畅自然的场面调度、灵活多变的场景转换,将历史的厚重、时代的伤痕、地域的风貌、情感的铺陈汇聚其中,烘托出豪放仗义的民族气质与饱满激昂的革命精神。以刘建杰、吴雪靖、刘栋等为代表的几位主要演员,从生、旦、净、丑等不同行当以及眼神、动作、唱腔等细节把握上,展现人物厚德、刚毅、重情、阴险的不同面貌,可亲、可敬、可信、可憎,为整台演出的成功增色不少。边文彤的舞美设计大胆突破戏曲舞台空间的既有模式,写实与写意水乳交融,营造出“燕生双翼飞九天”的空间意象,并借金匾、柱础、外墙雕花、门楼等局部,衬托和凸现燕翼堂传承和流淌在山东人血液中的正气与凛然。作为视觉形象出现的舞台空间,与剧中人一起构成重要的形象体系,完成了历史的讲述与文化的隐喻。

  “一缕缕忠魂浮厝天地间。”京剧《燕翼堂》以感人肺腑的山东故事、中国故事,书写英雄主义,弘扬民族精神,以中华民族特有的艺术语言和审美风范,镌刻历史记忆,厚植文化情怀,这是戏剧创作者责任与担当的体现,也让这部作品成为一部敬畏历史、敬畏文化的优秀之作。

(作者系《文艺报》新闻部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