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秦岭看“山海”阅“聊斋”
——贾平凹新作长篇笔记小说《秦岭记》出版
栏目:书与人
作者:易明  来源:中国艺术报

《秦岭记》 贾平凹 著
人民文学出版社 2022年5月出版

  从2021年的6月1日动笔,到当年8月16日完稿,著名作家贾平凹用了近80天,不问世事,闭门谢客,只为写一部关于秦岭的书。贾平凹说,自己就是“冬虫夏草”,冬季里是眠着的虫,夏季里草长花开。他笑自己,生在秦岭长在秦岭,不过是秦岭沟沟岔岔里的一只蝼蚁,不停地去写秦岭,即便有多大的想法,末了也仅仅把自己写成了秦岭里的一棵小树。

  近日,人民文学出版社推出了贾平凹的新作、长篇笔记小说《秦岭记》。贾平凹以朴实又充满灵性的文字,书写自己70年来的生命洞察:“不论是人是兽,是花木,是庄稼,为人就把人做好,为兽就把兽做好,为花木就开枝散叶,把花开艳,为庄稼就把苗秆子长壮,尽量结出长穗,颗粒饱满。”

  贾平凹成名于20世纪80年代。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商州》,写的就是老家商州地区在20世纪80年代初期乡村的淳朴生活。次年再发长篇小说《浮躁》,斩获美国美孚飞马文学奖,奠定了他在中国文坛的地位。从商州到秦岭,贾平凹步履不停,只是他的笔触“一直在写秦岭”,“秦岭”也一直是贾平凹的创作根基、灵感源头。

  “我就是秦岭里的人,生在那里,长在那里,至今在西安城里工作和写作了40多年,西安城仍然是在秦岭下。”贾平凹是土生土长的秦岭人。2017年写《山本》时,贾平凹说秦岭是“一条龙脉,横亘在那里,提携了黄河长江,统领着北方南方”。回顾以前的作品,从《兵娃》到《商州初录》《腊月·正月》《浮躁》,再到《白夜》《秦腔》《古炉》,以至于《老生》《山本》,无论小说、散文,贾平凹所写故事,皆发生于文学地理意义上的秦岭南北。

  《秦岭记》是贾平凹第一部以“秦岭”命名的作品,也是他的第19部长篇小说。这一次,贾平凹再次深入到生于斯长于斯的秦岭大山,携带《山海经》和《聊斋志异》所蕴藏的传统文化基因,将秦岭里的物事、人事、史事悠悠道来,奉献出一部在心里累积经年的秦岭山川草木志、动物志、村落志、人物志。这些扎扎实实的作品,也呈现出贾平凹文本和内容的求新求变——以长篇笔记小说的形式,对应秦岭的混沌磅礴、浩瀚无边,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的贾平凹破除文体疆界,自觉承续中国古典文本传统,又在意趣笔法上自成一格。贾平凹说不想写现在流行的小说与散文,他想突破文体疆界,写出不一样的东西。他说,小说可以借鉴散文笔法,散文又何尝不能吸纳小说笔意?于是不一样的《秦岭记》诞生了。

  有评论家说,贾平凹早在写《商州》的时候,已在内心对《山海经》致敬,后来的很多作品中,也隐约可见《聊斋志异》的故事讲法。而《秦岭记》正是作家沉潜累年、积淀半生的“一个人的《山海经》”“一个人的《聊斋志异》”。

  《秦岭记》共57章,每一章都没有题目,贾平凹说不是不起,而是不愿起。在《秦岭记》中,读者看到:可以听懂人话的忠犬;高僧进入便会流出泉水的山洞;人抱着哭,叶子就会一起流眼泪的皂角树;可以进入别人梦境的小职员……这些故事带领读者突破局促狭窄、一地鸡毛的现实,进入到一个混沌磅礴、雄浑开阔的境地,让人产生出对传统文本的兴趣和想象,产生阅读当代的《山海经》《聊斋志异》之感。

  《秦岭记》全书三部分,第一部分是主体“秦岭记”。另外两部分,“秦岭记外编一”是写于1990年的《太白山记》,“秦岭记外编二”收录了2000年前后的六篇旧作。“秦岭记外编一”虽有20个单独章,分别都有题目,但属于一体,都写的是秦岭最高峰太白山世事。“秦岭记外编二”里的六篇完全各自独立。贾平凹介绍,“外编一”写太白山,在试验着以实写虚,固执地把意念的心理的东西用很实的情节写出来,那时的文笔文白夹杂,生涩而别扭;“外编二”六篇用第一人称,和《秦岭记》第一部分、第二部分有些隔。他曾想过把“外编一”再写一遍,把“外编二”的叙述角度再做些改变,后来这念头打消了,“还是保持原来的样子吧,年轻的脸上长痘,或许难看,却能看到我的青春和我一步步是怎么老的”。

  从《秦岭记》中读者可以看到,贾平凹笔下的山川、草木、花鸟、虫鱼都是有灵性的,它们不仅有自己的生活态度、生命姿态,还不断地以自身的存在状态和时间因缘无言地提醒着每一位进入“秦岭”、或者生活在“秦岭”里的人:尊重传统、敬畏自然、护佑生态,方为人与天地万物的共存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