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术课
老师问：1+1=？
我们都说
一堆谷子加上一堆谷子
合到一块，还是一堆
一条小河加一条小河
那些水合到一块
就是一条大河
老师急了
一个爹加一个娘
是几个人
我们回答
是一家人
老师哭了，怎么教你们啊
抱怨马颊河
我小时曾抱怨马颊河
你的鱼太狡猾
从我的网里逃脱
从我的鱼钩上逃脱
我抱怨你冬天的冰凌
把童年的膝盖磕破
我抱怨你夏天的洪水
冲走了村头的麦秸垛
麦秸垛上有个鸟窝
我抱怨马颊河冬天的风太猛烈
把拾柴禾的妹妹的围巾吹跑
当时委屈的妹妹
哭啊哭啊
好像泪水流满了马颊河
马颊河，马颊河
我有时又爱你
爱得让我无法诉说
荷塘里的童年
（一）
荷叶下的童年
青蛙背上的童年
在荷塘里
一个猛子扎下去
在绿色里穿行
那是水和荷叶染绿的
在声音里穿行
那是青蛙的叫声
包裹着的
在荷塘里泡大了七岁
泡大了八岁
书包泡在荷塘
算术语文泡在荷塘
老师的教鞭和爷爷的责骂
也在荷塘里泡了汤
（二）
谁的童年没有一片荷塘
谁的童年就是白纸一张
荷塘，是算术纸
算着村子
和童年的流水账
河塘，是童年的作文纸
我们写下了
鸟巢里孵出的月亮
夏日的蝉鸣
（一）
知了是夏日的打击乐
把人的耳朵
把牛的耳朵
都震聋了
牛要想打招呼
就必须可着嗓子叫
人要打招呼
就必须打着手势
知了把白天叫的温度
升高八到十度
把夜的烦躁
升高八到十度
当知了安静下来
秋天就到了
（二）
知了，最不谦虚
它唱啊唱啊，唱得整个村子
都会脸红
你都知道什么
你知道天有多高
你知道大地是圆还是方
知了，知了
自满的人，才会说
什么都知道
马颊河大堤上推铁环
在马颊河的大堤上
推铁环
就如推着月亮
因为，月亮是铁环推出的
那是黄昏
我推着铁环
铁环骨碌碌地跑
一不小心
铁环跑进了马颊河
就在我伤心的时候
铁环却滚到了天上
变成了白白的月亮
会飞的鱼
（一）
鸟是会飞的鱼
天空的蓝
是我们村口的池塘
搬到了天上
池塘里的鱼
也被搬到天上
成了会飞的鱼
（二）
鱼，会飞的鱼
一定是有梦想的鱼
只有梦想
才会给鱼插上翅膀
草，有了翅膀
可以把种子快递给远方
云朵，有了翅膀
可以从地上来到天上
鱼，有了翅膀
可以像鸟儿一样飞翔
白云和白鸽都飞在天上
白鸽能踩在
白云的肩膀上
白云能把白鸽抱在
自己的怀里
它们的白互相传染
你给我一点
我分你一点
白云和白鸽
就是白家的老大和老二
它们在天上游行
散步
跳华尔兹
走猫步
它们的花样
就是你的梦的模样
八月稻花香
（一）
稻子在八月
就像一个谦虚的孩子
做了好事
被大人和老师表扬
就低下头
那么谦逊
我们的童年，也是
一棵一棵的稻子
被老师栽种在教室
老师说
到了五年级
我们就成熟了
那时我们也会低下头
（二）
八月底，桂花香
是它传染给了稻花
稻花的香，是借来的
先是借桂花
后是借菊花、牵牛花
最后是借爷爷的汗水
和手上的老茧花
绿色的梦
（一）
怕弄出一点声响，会打扰
爷爷刚埋在土里的种子
每到播种时节
我都跟在爷爷背后
爷爷挖坑、点种
我却数着
一个梦，两个梦
当那些种子长出来了
我走在它们中间
总是蹑手蹑脚
我生怕我的脚步声
会惊扰它们
耽误它们呼吸
我守护着童年时绿色的梦
像站在梦的一边
忽然，就像过了一生
我曾不小心在玉米秆上
刻下过：爷爷我爱你
却不想玉米秆
把这几个字
长成有疤痕的梦
等我到了爷爷的年龄
是否也会把一粒一粒种子
播撒在泥土里
给孙子的童年
种下一棵一棵童年的梦
（二）
用一条小河
来洗干净被花香弄脏的手
用一座小桥
给那些绿色的草啊庄稼啊
架起一条通向梦的道路
桥这边的虫子可以爬到桥的那边
小鸟自己的翅膀就是梦的桥
它可以把绿色的梦提升
那边玉米长高了
那一定是绿色的梦又长了几寸
童年的眼睛也会长高几寸
那两只灰色的野兔呢
小心地走过那座小桥
兔子的梦
也会被一座桥连通
它们想到村子里走亲戚
说一说它们的眼睛
是怎么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