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早就认识朱晓军,一个会讲故事的报告文学作家,也读过他获得鲁迅文学奖的报告文学作品《天使在作战》。今年年初,闲居老家昆明时收到人民文学出版社杨新岚邮寄来的朱晓军新作《中国农民城》。
《中国农民城》沿袭了朱晓军一贯的风格,通过一个个普通农民的蜕变,揭橥龙港的发展与变迁,和个体命运演变的过程,无疑就是中国现代化进程的缩影。就像向我推荐此书的编辑杨新岚说的一样,“朱晓军态度认真,每一个细节都做了认真的调查和采访,写出了中国农民进城的艰难和探索” 。我相信杨新岚作为一个编辑对非虚构文本的把握。
细读之下,对《中国农民城》一书有了三个方面的粗浅印象:这是一本好看之书,这是作家的涅槃之书,这是龙港的众生之书。
为什么说《中国农民城》是一本好看之书?
多年来,我久闻苍南县之大名。我的作家朋友陶大钊给我讲过许多关于苍南的故事,它的前世今生、以前的贫穷以及后来的富裕;中国报告文学学会副会长黄传会也给我讲过很多关于苍南的趣事、逸闻;还有我家附近的一个鞋匠,跟我年纪差不多,守着一个掌鞋的摊子,从一头黑发的壮年直到霜染鬓角的老年,每次去光顾他的鞋摊,等待的时候,总能听到他口中关于家乡的讯息。未到苍南,却久闻苍南,对于那方土地有畅想,也有疑惑。在朱晓军的《中国农民城》里,我找到了期待已久的答案。退休之后,我的作息规律是晚上十点半睡下,凌晨醒来之后,就是我的阅读时间,读累了再继续补眠。朱晓军的书,我读了三个晚上。当下的报告文学,写得好看的其实不多,很多书缺少那种把人吸引住的特质,重报告,而轻文学。报告文学的报告与文学两者之间关系处理得不尽如人意,原因就在于落点问题。好的报告文学一定要把书写的落点对准人,它和所有的文学作品一样,都应遵守文学共同的黄金律。朱晓军的《中国农民城》给了我一个惊喜,这本书写得很好看,人物栩栩如生,尤其是陈定模。
之所以能把《中国农民城》写得如此好看。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朱晓军做了认真的调查。我熟悉的朱晓军,受过良好的非虚构写作训练,且有着丰富的写作实践,他曾经是《知音》《家庭》等畅销杂志的资深撰稿人。朱晓军是沈阳人,后来到浙江杭州工作、生活。《中国农民城》中有多个细节都能凸显朱晓军采访过程中的细致调查。
同样身为报告文学作家,我有“三到”和“三不”原则,一定要找到、听到、看到,找不到的地方不写、看不到的地方不写、听不到的地方也不写。在采访的过程中,一个优秀的报告文学作家,如果一天能抓到一两个真正精彩的文学细节,已属幸运。好的文学作品一定要有独特的、生动的、传奇的细节,有细节的作品才是好作品。虚构是虚构不出来的,在信息爆炸的当下,坐在书斋里的想象能走多远?优秀的报告文学作家必须兼具思想家、社会活动家、哲学家、田野调查学者的综合特质。
《中国农民城》是作家的涅槃之书。我认识朱晓军二十多年了,通过这本书让我对朱晓军又有了重新的发现和认识。朱晓军是1955年出生的,比我大三岁。他的鲁迅文学奖获奖作品《天使在作战》,是批判现实主义的写法,写医患矛盾的问题。这些年,我们一直彼此关注,我知道他后来还写过《快递中国》等作品。这本《中国农民城》让我看到了一个创作更加成熟的朱晓军,可以说这是他近年来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一部涅槃之书。涅槃,也不仅仅是作家的涅槃,书里的人物也实现了各自的涅槃,一群农民的涅槃。回顾中国七十多年发展,前三十年是“进城的历史”,进城是所有中国农民的期盼。龙港由镇变县,由小渔村变城市,它是另一个版本的温州之路。这是作家创作的涅槃,也有农民命运的涅槃。
《中国农民城》是一本众生之书。朱晓军把文学的落笔对准小人物,这些小人物非常普通,但却写得生动、独特,无论是陈定模、陈长许,还是杨恩柱,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故事,每个人的故事都有各自的精彩。陈定模当了县委书记,到过北京又回到故乡;陈长许当二道贩子的精明写得非常精彩;卖布的转业军人杨恩柱,有头脑,人勤快。朱晓军把文学的落笔对准了小人物,写他们的挣扎、他们的奋斗,写他们走向城市化的艰难之旅,每个人都写得很传神。
如果说遗憾的话,《中国农民城》出版的时间节点有点延后,如果这本书在改革开放四十年的节点适时推出,其影响与意义必定非同凡响。另外,《中国农民城》一书是线性的时间结构,如果采用复调式叙事结构来书写,想必会使本书更精彩、更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