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身

　　朝克满达对孙子说

　　羊是草的化身

　　孙子问那羊的化身呢

　　朝克满达说

　　是我们

 

　　我们的敖特尔是移动的星座

　　每一棵草都会闪光

　　从蒙古包前延伸的路

　　就是银河

　　我们不断有人融进去

　　或骑马，或坐勒勒车，或生病时

 

　　接我们的会是一只羊

　　或是一头牛

　　一路都是花草的芬芳

 

　　有时候光亮也是一种寂寞

　　就像孙子坐在里面

　　等爷爷讲故事

 

　　静谧是另一种涵义

　　在雪原，静谧是另一种涵义

　　能听见风挪步，枯草折断

　　一粒和另一粒雪低语。阳光如针

　　插进雪地铮然有声

　　扇动鼻翼，能闻到百灵鸟飞过

　　留下若有若无的香气

　　我喜欢这种盖世的纯白，忧伤都是透明的

　　羊群踏出的歪歪斜斜的裂痕，在夜晚被风愈合

　　不让人看见憔悴

　　其实，我也没有更多的爱写给你

　　因为患过雪盲的眼睛，时常会流着泪

 

　　熟透的冬天

　　棚圈灰色石棉瓦冰溜子

　　垂下僵硬

 

　　雪地，啼出银色之音

　　没有一丝邪念

　　羊羔，从熟透的冬天最薄处

　　落下来

 

　　台咕——台咕——

　　为母羊丢弃的羊羔对奶

　　解密一滴乳。抑郁

　　从新鲜胎衣里跳出来

 

　　沿着羊肠小道，暮归

　　每天多走二里路

　　牧羊人在积雪里埋下一粒落日

 

　　一声鸟鸣

　　与风雪折腾了一整夜

　　桑布准备放弃搏命

　　胸腔燥热

　　堆起几块牛粪

　　眼睛里燃起摇曳的篝火

　　朦胧间

　　他看见一只麻雀站在芨芨草上

　　歪着脑袋看着他

　　忽然想起

　　麻雀亲和人类

　　有麻雀的地方就有人家

　　他把目光

　　裹在一声鸟鸣里

 

　　等待

　　炊烟，俯下腰身寻找

　　高勒岸边的红柳

 

　　艾茹娜坐在灶火旁，凝神一只木碗

　　轻叹，碰碎茶锅里溢着奶香的泡沫

 

　　夜色沿蒙古包门缝挤进来，藏在灯光边缘

 

　　等待马蹄叩响雪地，她的鼻翼

　　开着一朵淡雅的忧伤

 

　　歪槐树扶着风的肩膀，努力保持着

　　曾经的窈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