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1日至22日,由北方昆曲剧院打造的大型原创昆曲《林徽因》作为“大戏看北京”的重要剧目在北京天桥剧场首演,众多戏曲爱好者和观众走进剧场,想一睹600年历史的昆曲如何表现现代女性。
发源于14世纪的昆曲是汉族传统戏曲中最古老的剧种之一,也是中国汉族传统戏曲艺术中的珍品。昆曲以舞台上的完美表现方式向人们展示着世间的万般风情。昆曲的美,更重要的是它传达的思想感情之深、蕴含的审美趣味之妙。爱情是昆曲永恒的主题,舞台上的生旦最擅长的就是谈情说爱。
《林徽因》通过“英伦岁月”“佛光寺”“李庄苦难”“人民英雄纪念碑”“拆城之争”几个部分,表现了林徽因人生中的几个重要节点,细腻深入地抒写了林徽因致力于建筑与美术事业的追求、与梁思成相濡以沫的夫妻情感,以及她作为现代女性展现出来的厚重爱国情怀。在“英伦岁月”部分,该剧将林徽因与徐志摩之间微妙的情愫表现得唯美动人,用传统昆曲中常用的“南步步娇”“忒忒令”“园林好”等南曲曲牌,以一个引人入胜的浪漫开场向观众展示了早期林徽因的如花美眷、似水流年,舞台之中尽显细腻婉转。
这种优雅婉转在昆曲艺术中流传了几百年,也为中国昆曲流传下来一批戏曲文学中的不朽之作,《牡丹亭》《长生殿》《桃花扇》……但也正是这种富丽华美的演出氛围和刻意追求的中和雅正,使得昆曲日益走向文雅、繁难的境地。随着社会发展,18世纪后叶,京剧和地方戏兴起,打破了长期以来形成的演出格局,戏曲的发展也由贵族化向大众化过渡,“高大上”的昆曲逐渐被边缘化。
在昆曲几近消亡之际,1956年,浙江昆苏剧团改编昆剧《十五贯》进京,名动京华。同年5月,《人民日报》一篇名为《从“一出戏救活了一个剧种”谈起》的社论引发社会广泛关注,此后短短数年中,全国各地雨后春笋般成立了多个专业昆剧院团,培育了昆剧新秀。其中,1957年成立的北方昆曲剧院及其院团下的一批昆剧表演艺术家成为推动昆曲传承发展的重要力量。如今,昆曲是活跃于舞台上最古老的剧种之一,2001年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为“人类口头和非物质遗产代表作”,2006年被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广受观众喜爱。
不论在哪个时代,创新对于这一古老的戏曲艺术来说都是尤为重要的。为什么选择林徽因?该剧导演、79岁的杨小青说,她非常感慨在那个年代,以林徽因、梁思成等为代表的知识分子,具有那样的文化认知和远见,文化的传承和创新是永恒的命题,正是他们有着非凡的觉悟,并用艰辛的实践工作保护文化遗产,让今天的人们更加明确优秀的传统文化之于一个民族的重要性。在杨小青看来,林徽因是适合昆曲的,用她的原话来说:“她外在安静婉约、温文尔雅,内心的情感和理想却是浪漫的、澎湃的,这与昆曲的艺术特质和韵味有相通的地方,所以,《林徽因》应运而生。”
《林徽因》的5个篇章定位为“选择”“升华”“坚守”“登峰”和“终其一生”,所有的调度都是写意的,但每一个段落中都可以寻找到情感的色彩,体现了导演从诗化风格到虚拟写意的借鉴。虚拟化的表演中有写实的部分,而写意的核心是情感注入。林徽因的故事可以说家喻户晓,片段的表达方式不仅有助于缓解观众的审美疲劳,也符合戏剧的规律。
中国戏曲表演学会会长黎继德也对昆曲现代化的问题提出了自己的思考。他认为,在中国戏曲现代化过程中,昆曲最大的难题是太严密、太完美,是古典戏曲的代表,皇冠上的明珠,所以音乐的昆曲化、昆腔的现代化尤其难,《林徽因》的舞台简约而内涵丰富,做到了物尽其用,说明北方昆曲剧院已经开始了对昆曲表现现代题材的探索。
历史上,昆曲艺术的形成也是随着时代发展而创新的。汤显祖的《牡丹亭》大胆地将闺门少女的爱情幻梦搬上舞台,演出后引起巨大的轰动,在中国富绅的家庭表演场地或民间的露天剧场里,那个神秘而绮丽的梦境让人们如醉如痴。《牡丹亭》突破了中国传统伦理道德中情与理的冲突,试图去追寻“情之所至”,“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的理想爱情观;沈璟的《义侠记》取材于《水浒传》武松的故事。它客观反映了奸人横行、司法紊乱、官府贪赃枉法的社会现实,认为这些都是伦理道德败坏的具体表现,而武松与流氓恶霸斗争到底的做法是值得肯定的正义行为。
事实上,早在上世纪60年代,北方昆曲剧院就开始排演现代戏了,《飞夺泸定桥》等作品让百年峥嵘岁月留下的红色印记在昆曲舞台上有所表达。当然,用昆曲表达现代代表性人物依然是第一次,正如在剧中饰演林徽因的梅花奖得主顾卫英所言,昆曲舞台上还没有过类似的题材和表演方式,怎样才能用昆曲塑造好这样一个大众喜爱的人物呢?对演员来说是挑战。对观众来说,也是挑战,对整个昆曲艺术的传承和发展来说,同样是挑战。
挑战必与机遇同在。进入新时代,我们的国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伟大变化,伟大斗争、伟大工程、伟大事业、伟大梦想,为我们的艺术生产提供了创新发展的广阔空间和时代机遇。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精神,每一个时代都有可以代表时代精神价值的文艺作品,它们的影响力甚至可以跨越时空。600年昆曲的现代表达是颇具难度却意义重大的尝试,林徽因的诗意形象与昆曲的写意特征不谋而合,“拆城之争”中林徽因对文化遗产的痛惜与昆曲几度边缘化的内在精神也同样具有戏剧性的内在联接。全剧以设计国徽、人民英雄纪念碑的情节场次为戏剧高潮,并以北京老城是拆是留之争作尾声,呼唤文化自信,弘扬文化精神。昆曲虽然擅长演传统戏,但是在新的时代、新的历史背景下,昆曲不应缺席现当代题材,唯有与时代同频,才能与传承共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