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人物，从小说的核心做起

——由宁新路长篇小说《艾先生的个人烦恼》想到的

《艾先生的个人烦恼》　　宁新路　著
北京时代华文书局　　2021年4月出版

　　一部长篇小说最重要的元素有五个：人物、故事、主题、结构和语言。其中的人物是核心，故事是纽带，主题是灵魂，结构和语言则属于小说写作的技术层面。

　　现代小说写作，看一位作家的才气与能力，关键是看其对于小说人物的塑造——人物立住了，其作品就立住了；而人物是否立住，排在第一的标准，是看是否塑造出了在古今中外文学史上尚未出现的人物形象。这是审视一部现实主义小说最为重要的标准。

　　作家宁新路的新作《艾先生的个人烦恼》，是一部现实主义长篇小说。宁新路无疑是当今中国现实主义小说写作的清醒实践者——他不但用他的写作实践坚守现实主义小说写作的传统，同时将小说的要素与电影的要素尽可能结合，使自己的小说具有动态视觉性，语言节奏快捷鲜明，语意推进十分迅速。

　　他是从哪里做起的？从人物，即小说的核心做起。

　　小说一开局，四个重要人物依次登场：艾新闻、金妙妙、牛社长和林萍萍，画面感很强。读者一开读，即刻会被这四个人以及他们的处境、相互关系和纠葛所吸引，不知不觉开始关注这四个人物的命运走向。

　　文学作品中的人物来自哪里？来自作者的现实生活——现实生活是作者塑造文学人物形象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源泉。文学作品中的人物，是来自作者自己和作者周围的人，来自作者熟悉的人、相知的人、相爱的人，以及作者的联想、想象与卓越整合。

　　如果一个作家只能写现实生活，而没有联想、想象与卓越整合的能力，那么其写出的作品，一定是事实报道一类的文本，而不是真正具有审美价值的文学作品；而一个作家一旦脱离了实际生活的土壤，其作品主要依赖对别人作品的联想、想象、整合，那不过是玩文字游戏、抖机灵，是经不住读者阅读以及时间考验的，常常昙花一现、无疾而终。

　　文学作品中来自现实生活的部分，考验的是作者的观察力、感受力、感悟力和记忆力；虚构的部分，挑战的是作者的天赋与才华——一位作家杰出才华的完美体现，是将其虚构的文字与真实的生活融为一体，让读者信以为真，并为之感动，产生美感。对此，《艾先生的个人烦恼》的作者宁新路，一定有清醒的认知。他的该部作品，正是他对于这一认知的可贵实践。

　　现实主义小说写作理论发展到相当成熟阶段以后，在国际社会，有人提出扁平人物和圆形人物的观点，一个人物的形象应该是多面的、丰富的乃至复杂的，很难用一句话进行概括，即圆形人物，否则便是扁平人物。

　　不知道宁新路是否认可这些观点，但有一点非常明确：他所塑造的每一个人物都是动态中的人物，即不断变化中的人物。小说中，在艾先生周围，活跃着一群人物，这些人物都不是缺血人物、苍白人物、概念化人物。他们一个个都个性鲜明、血肉丰满、形象清晰、触手可及。同时，他们都处于变化之中，都随着处境、身份、地位的变化而变化。

　　现实主义小说写作发展至今，已经分离出多种样式，阅读《艾先生的个人烦恼》 ，读者可以看到，宁新路选择的是批判现实主义的写作路径，抑或称新写实主义。主人公艾新闻的生存环境和职业环境都非常恶劣，作者集中笔力，对其进行了淋漓尽致、触目惊心的展示，但是读者从中看不到作者的态度。这是所谓新写实主义小说最鲜明的特色：作者绝不在自己的作品中直接表达自己的爱憎，而是让读者自己去感受、去评判。

　　这是因为，一个智慧的作家，一般不会向读者直接表明自己的写作追求：形象大于思想。作为作者，他只为读者提供文学形象，至于思想，亲爱的读者，你自己去读吧——你想到了什么思想，就是什么思想。文学创作，作者也常常不是很在意读者的误读。误读就误读吧，不作解释。

　　艾先生在中国当代文学史上能立起来吗？作者自己说了也不算。谁说了算？排在第一位的是广大读者，第二位的是专家、学者，第三位的是时间，是文学史。

　　其实任何文学写作都是一样的：作者把作品完成，只是完成了一个半成品，公开发表出来，才成为成品；只有读者购买了、阅读了，才成为了商品；而一旦被读者认可了，才可能是精品，甚至成为品牌。

　　期待艾先生在中国当代文学史上能立起来，在当今世界文学史上能立起来；期待《艾先生的个人烦恼》成为非常具有社会审美价值的作品；希望有更多的读者拥有它、喜爱它、传播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