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刀,千个字》
王安忆 著
人民文学出版社
2021年4月出版
鱼斩骨,从上海到纽约,刀下无数佳肴;“千个字”,花前月下,竹影如人,认不清,写不完。
来自中国的陈诚,靠一手厨艺在纽约法拉盛谋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从上海弄堂亭子间到扬州高邮西北乡,从哈尔滨工厂住宅区到呼玛林场食堂,再到万里之外的纽约法拉盛;嬢嬢、姐姐、爷叔、招娣、舅公、黑皮、单师傅、小毛,还有生疏的父亲、缺席的母亲,以及少小离家,从未进过学校……他身后的故事,不同寻常。
近日,人民文学出版社推出了王安忆的第15部长篇小说《一把刀,千个字》。小说先期在《收获》杂志发表,一举荣登《收获》年度榜长篇小说榜首。
《一把刀,千个字》完成于2020年5月,是在上一部《考工记》完成两年之后。这两年间,世界上发生了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也是在这两年间,王安忆写出了这部在她的写作史上别有意义的长篇小说。
小说最初的动念,是上世纪70年代末,王安忆在《儿童时代》杂志的夏令营里的见闻,直到2016年,她到美国访学半年,流连纽约,才为心中的人物找到了合适的环境,让他在法拉盛的红尘里活了起来。
回忆当时的情景,王安忆说:“我第一次去那里,便被吸引住了,身前身后的人脸,都有故事,有的找得到范本,比如林语堂的‘唐人街’,比如白先勇的‘谪仙记’;比如聂华苓的‘桑青与桃红’;上世纪70年代“保钓运动”,中美建交,中国大陆改革开放。还有找不到范本、原始性的,单是看那写字楼电梯间里的招牌,不知道有多少故事的头尾:律所、牙科、相术、婚姻介绍、移民咨询、房屋中介、货币兑换。至于门面后的隐情,完全摸不着头脑了。”
故事从“一把刀”写起——淮扬菜,其精致透彻一度使人以为这是一部像《天香》写顾绣、《考工记》写建筑那样的以文化遗产的渊源与传承为主题的作品。但王安忆说,这“一刀剁下,四溅起来的不是火花,而是‘字’”。从字面上看,“一把刀”指“扬州三把刀”中的一把,菜刀;“千个字”则来自扬州的个园,袁枚的题联“月映竹成千个字,霜高梅孕一身花”,替主人公绘了一幅背景。写作这篇小说,王安忆坦言是一个做减法的过程:“我是以‘琐碎’著称的,初写作时,不懂得挑选,拾到篮里都是菜,舍不得丢弃,像一个勤俭的农人,颗粒回仓。渐渐地,学会了鉴别,有的有用,有的确实无用,或者用处不大。并且,事物有大有小,大和小不能等量齐观。随着生活经验的增长,还有写作的进深,变得越来越挑剔,一把材料在手,往往留的少,弃的多,这也是近些年的写作篇幅收缩的缘故。倘若在过去,这部小说能写三十万字。过去初稿结束写二稿都是加法,现在是减法,减掉的越来越多。倒不是提炼的结果,而是对细节的要求严格了。但在这背后,还是对日常生活的爱惜,常情常态中,说不定隐藏着怎样的真理,需要花终身的时间去认识。”
在复旦大学教授张新颖看来,如果只是把《一把刀,千个字》看成王安忆得心应手、技艺纯熟的又一部力作,就有可能忽视这部长篇所要挑战的巨大困难:它是小说叙述的困难。王安忆真诚而锐利地叩问、思考、辨证、描述,在革命、理想、信仰与油盐酱醋、请客吃饭、人间烟火的张力中推进叙述,一个字一个字地写出历史、时代、个人的难以化解的纠结和持久的创伤。
同济大学教授王鸿生则在小说中发现了王安忆“看不到尽头”的创作活力,他说:“王安忆的写作历程已足够漫长,她与时代的纠缠已足够艰辛,但一次次能量再生,一次次化无形为有形,元气依然那么充沛,韵味愈加醇厚而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