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现代人生论美学引论》 金雅 等著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2020年10月出版
近十余年来，浙江理工大学中国美学与艺术理论研究中心主任金雅学术团队致力于人生论美学研究，并在两个方面耕耘尤勤，一是中国现代人生论美学研究，深入发掘现代中国人生论美学资源；一是中国当代人生论美学构建，结合时代悉心阐发当代中国人生论美学思想。两个方面相得益彰，为弘扬中华传统美学精神、建设新时代民族美学，作出了积极贡献。近期由金雅等合著的《中国现代人生论美学引论》 （以下简称《引论》）是这个学术团队推出的又一人生论美学研究力作。
《引论》集中探讨了梁启超的趣味人生论美学、王国维的境界人生论美学、朱光潜的情趣人生论美学、宗白华的哲诗人生论美学、丰子恺的真率人生论美学、方东美的生生人生论美学，多面向呈现了中国现代人生论美学的高远、宏壮、丰赡、深邃。其中，梁启超的趣味人生论美学具有标识性，其以趣味的理路，来解决“如何既承担起国家民族的命运重担，又获得个体精神的自由超拔”问题；主张将孔子的“知不可而为”和老子的“为而不有”相结合、“责任心”与“趣味”相统一，以“无所为而为”的“趣味”精神投身社会生活实践，不执着一时之成败，不忧虑一己之得失；提倡人应该自由而愉快地承担起民族义务和国家责任，以推动国家和民族的变革、富强。梁启超的这个思想折衷孔老，言近旨远，可以说是打开中国现代人生论美学奥秘的一把钥匙。
朱光潜在人生观上主张“绝我而不绝世”，也是这样。“绝我”，即“把涉及我的一切忧苦欢乐的观念一刀斩断”，摆脱超越个体利益的束缚；而“不绝世”，“其目的在改造，在革命，在把现在的世界换过面孔，使罪恶苦痛，无自而生”。这个“不绝世”，实际上是“立世”，和鲁迅的“立人”观念是一致的。在这些中国现代人生论美学家那里，他们的人生视野不是狭隘的个体，而是对个体的超越，特别是对个体功利欲望的超越，他们的人生观所关怀的是通过“立人”来“立世”，或通过“立世”来“立人”。他们倡导的是从艺术、从美通向人生，或从人生通向艺术、通向美。这些美学思想是现世人生发出的火光，也是引导人生前途的灯火。在这些人生论美学核心概念的背后，都隐藏着一个理想或者说旨趣，那就是美学家们对未来的或理想的“人”和“世”的憧憬与想象。这个憧憬与想象发自人生，也引领人生。
正如《引论》所提出的，由于通往人生或发自人生，梁启超的“趣味”、王国维的“境界”、朱光潜的“情趣”、宗白华的“哲诗”、丰子恺的“真率”、方东美的“生生”等人生论美学核心概念，都鲜明体现出了“大美”的取向。在梁启超等现代人生论美学家那里，无论是趣味、境界、情趣，还是真率、哲诗、生生，其要义大都是超越一己功利，超越个体成败之执与得失之忧，以高远与宏壮的旨趣来充实人生，使人生突破世俗的羁绊而散发出自由灵魂和高洁人格的光彩。在我看来，这也是中华美学精神的一个重要内核。
应该说，《引论》对中国现代人生论美学家及其思想的这些把握和提炼是准确而深刻的，这是实现中华传统美学“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的一个前提和关键。《引论》一层意思是在“讲史”，另一层意思是在“立论”。著作中这些美学家的思想无疑是丰富的和多面向的，《引论》以“人生论美学”为中心，集中提炼出这些美学家关于人生论美学的思想，显见是意在以“讲史”来“立论”。金雅在后记中说，“从中国现代人生论美学重要资源的发掘整理切入，主要以人物为纬，范畴命题为经，提炼阐发其理论内涵和精神特质，结合当下中国美学的话语建构、学理建设、实践开掘之考量，思考探研其当代传承发展，是本著的聚焦点”。这种取精用弘、返本开新的研究方法，无疑使中华传统美学“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有了坚实的基础，同时，这也为当代学术研究如何传承和弘扬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带来了方法论上的启示。
当代美学家汝信指出，“人生论美学的基本精神自觉始于20世纪初的旧中国，新中国成立后一度沉寂，它在21世纪重新崛起和发展，取得了引人瞩目的成就，这并非偶然，而是顺应了时代需要”。确乎如此。一年前开始持续至今的中华大地上的抗疫斗争又一次印证了人生论美学在当代中国构建和践履的必要。而这次在党领导下以武汉人民为中心的全中国人民的抗疫壮举，从美学的意义上看，为人生论美学的崛起提供了一次契机。武汉封城之后，那些始终坚守的市民，那些来自中华大地四面八方的“逆行者”，那些捐菜的菜农、送餐的外卖小哥、没日没夜劳作着的环卫工人，那些活跃在社区拖着疲惫而坚毅的身影的志愿者，那些长时间戴口罩面庞上被勒出血痕的医生和护士……这一抗疫群像结构而成的救生图景就是人生论美学主张的现实写照，它赋予了这一抗疫群像在人生审美上的特殊的价值和意味。在灾难面前，在承受苦难中，激起的不是利己主义的冰水浪花，而是成就“大我”和“化我”、成就“大美”和“圣美”的弘毅人格。可以说，这既是社会生活、人生实践呈现出的人生论美学精神，也是人生论美学精神在社会生活、人生实践中的伸张。抗疫壮举体现出来的新时代人生价值取向，必将成为这场疫情留给人们的一份宝贵精神遗产、美学遗产，助力中华民族更加坚定、更加从容地走向伟大复兴。
为此，我要格外推崇人生论美学，郑重推荐金雅等学人新著的《中国现代人生论美学引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