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燕郊老师是独树一帜的作家和诗人,他早年曾是七月派的代表诗人,其作品有很强的现代意识,有独特的艺术品质。晚年的彭老师激情不减,“衰年”变法,特立独行,潜心创作了大量名篇佳作。他创作的长诗《生生:五位一体》被誉为“构筑起20世纪汉语的精神史诗” 。毫无疑问,他在我国现当代文学史上占有重要地位。
除此之外,他还是著名的学者、编辑家、文艺活动家,在诗歌研究、编辑出版、民间文学、教书育人等诸多方面成就斐然。他在诗歌翻译方面也作出了重要贡献。我记得, 1983年到1992年,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了“诗苑译林” ,那是我国自“五四”以来第一套大型的外国诗歌翻译丛书。
在我的心目中,彭燕郊老师首先是一个纯粹的诗人,他像旷野上缓缓拂来的晚秋之风。进京参加纪念彭燕郊老师诞辰一百周年座谈会的途中,我脑海里时而浮现跟彭老师交往的流年片段。
我是1980年从好友的口里第一次听说彭燕郊这个名字的。热爱诗歌的好友对彭老师百般推崇,令我从数百里外的邵阳赶到湘潭去拜见彭老师,并把自己的诗歌习作送他指教,此行开启了我的诗歌之旅,也开始了我与他近30年的交往与友谊。多年来,我们多次见面,开怀交谈。我们也有过通信,他指导我的创作,也听取我对他作品的意见。我永远不会忘记, 82岁高龄的他曾经用圆珠笔复写纸为我改抄了诗集《大地的笑涡》 ,并作了万言长序。这在数字化、信息化的当今时代显得尤为珍贵。他去世前一年,又当面详细指导我散文诗《秋山》 《红雨湖》的创作。我还记得,彭老师弥留之际,我去医院看他,已经昏迷的他突然睁开眼睛,认出了我,用微弱的声音叹息着说:“欧阳啊,这回我可弄狼狈了! ”这一幕幕,如此清晰,恍若昨日!
文学多为个人创作,却不只属于个人。彭老师逝世12年了,他虽然离我们渐行渐远,但他在旷野里撒播了思考的种子、文化的种子,仍在吐露芳华。
彭燕郊老师上世纪30年代末期即开始从事文学创作和研究,积存了大量的图书资料,各类藏书资料达数万册。上世纪90年代末期,我去他家聊天,看到这些资料都堆积在他在湖南省博物馆82平方米的住所内,地上床上全堆着书,便向当时分管的副省长作汇报,后来馆里给他增加了一间书屋。再后来,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他家的条件改善了很多。现在他的家人捐献的部分文学资料,凝聚了他毕生的心血,种类丰富,颇有历史价值,是宝贵的文化遗产和精神财富,是我国现当代文学史鲜明的见证,也为后人研究彭燕郊的诗歌提供了第一手资料。彭老师家人决定把宝贵的资料陆续捐献给中国现代文学馆,也可以说是给彭老师安了一个新家。从此他不再孤单,他的精神在这里可以得到很好的传承和延续,他的这些文学资料的作用能源源不断地得到发挥。在这个过程中,中国作协副主席陈建功曾亲自过问,我也口头报告过铁凝主席。中国现代文学馆计蕾、王雪老师(后来还有梁飞老师等)亲往长沙、广州面洽有关事宜,这种对文学的真爱情怀令人感泣。在这里我要以一位“老文青”的名义,当面向中国现代文学馆各位,向你们——中国文学的守望者、守护者们致敬!
文学之路,其实最像一条朝圣之路。几十年过去了,我从一名“小文青”变成了“老文青” 。我不时地想,在市场风云变幻中,文学这座纯粹而丰富的山峰,应当如何来守望?彭老师以他的一生做出了自己的回答。他在凡间认真生活,却以诗人之名一生飞翔。
“江山留胜迹,我辈复登临。 ”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国文联十大、中国作协九大开幕式上引用孟浩然的这句诗来激励我们文艺工作者奋力攀登。我们文艺工作者不约而同地想到一个共同的话题,文学的传承和创新,进而思考我们为这个世界留下了什么,我们还应该留下点什么。岁月不会倒流,人生难得再少年,唯有伟大的作品能让我们的艺术生命常青。我们身处伟大的新时代,更应积极投身火热的新生活,奋力攀登文艺高峰,为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贡献自己的才智和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