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涛的池沟村与梭罗的瓦尔登湖
——读《山中岁月》漫记
栏目:品读斋
作者:川妮  来源:中国艺术报

《山中岁月》 陈涛 著
辽宁人民出版社 2020年8月出版

  陈涛的《山中岁月》 ,我读得很慢,十四万字的小书,读了一个星期,读的时候,经常停下来,想象那个叫甘南的远方。我的目光跟随陈涛的文字走进了冶力关镇和池沟村,看见了风景绝美的冶海天池、草地上安静的牛羊、冶力关镇边流淌的冶木河、镇政府院子里的两棵核桃树……我还听见了夜晚核桃落在地上的声音、清晨鸟儿的鸣叫……读《山中岁月》的时候,梭罗的《瓦尔登湖》同时浮现在我脑子的另一个平行空间里。

  读《瓦尔登湖》的时候还很年轻,并不十分懂得梭罗的意义,只因为徐迟的译本文字太美了,那些很美很慢的景物和很孤独很寂静的情绪,到底还是留在了记忆里。后来再也没有读过梭罗,生活的节奏太快,时间不够,忍受不了《瓦尔登湖》的慢节奏。 《山中岁月》里的很多景物,唤起了沉睡在我记忆深处的瓦尔登湖记忆。

  梭罗在瓦尔登湖住了两年多,陈涛在池沟村住了两年。这两年,是从日常生活中旁逸出去的两年。陈涛的池沟村和梭罗的瓦尔登湖,都不是他们习惯的生活场域。这样的地方,是适合思考而不是适合生活的地方。梭罗和他的瓦尔登湖,已经成为非日常生活的精神地标。陈涛的《山中岁月》里处处闪动着思考的光芒。 《困境的气息》 《时光杂念》 《生命中的二十四个月》是其中最具思考意义的篇章。

  读完全书,认真清理阅读感受的时候,我意识到了陈涛的池沟村和梭罗的瓦尔登湖有多重不同的意义。梭罗去瓦尔登湖,是因为他对高速发展的现代生活充满怀疑,他在物质主义漩涡中感受到了欲望无限膨胀带来的痛苦,因此对发展中的文明保持着一种哲学上的警惕。梭罗逃开人群,独自住在瓦尔登湖边,自己建屋子,自己种蔬菜粮食,认真计算一个人独自生活的最低成本……他想探索一种极简生活的可行性。梭罗的探索是脱离群体的,是从文明的城市回到大自然的荒野中。梭罗在瓦尔登湖住了两年多之后,重新回到了人群聚集的都市生活中,除了给人类的精神世界留下了一个供人凭吊和向往的瓦尔登湖,梭罗的避世生活并没有成为被人仿效的模板。梭罗站在哲人立场的思考晦涩而高冷,他的出发点是孤独的个体,回归点还是孤独的个体。

  梭罗的心是冷静的,陈涛的心却是热烈的。陈涛去池沟村肩负着一个扶贫的使命,他到池沟村任“第一书记” ,是国家全面建成小康社会整体战略的一个组成部分。两年时间,陈涛用脚步丈量了池沟村贫瘠的土地,他跟村里的人一起行走,跟镇里的干部一起“浪山” ,他用心倾听他们的困惑,探索他们内心的迷惘。在跟村民的交往中,在跟镇干部一起处理村民的矛盾时,他设身处地地体谅村民被贫穷遮蔽的自尊,理解基层干部天天面对琐碎矛盾的艰辛。陈涛说:“ ‘量力而行,尽力而为’ ,这八个字犹如一束微光,始终引领着我,不让我的激情被现实中的种种困难和无奈消磨干净。 ”的确,他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动员社会力量帮助村里的小学和幼儿园建立图书馆,在村里修建文化墙……物质扶贫的同时,陈涛发挥自己身为作家的优势,为贫瘠的乡村提供一份文化和精神的滋养,在贫瘠乡村的孩子心里种下一颗理想的种子。池沟村绝美的风景,不是陈涛避世的桃花源,而是他融入乡村生活的路径。

  梭罗的瓦尔登湖始终是遥远的天边外,陈涛的池沟村就在我们身边。池沟村的变化,让我们看到了建构美好生活的希望。

  《山中岁月》用朴素的文笔记录了陈涛在池沟村当“第一书记”的所见、所为、所思、所感。他的思考既不高冷也不生涩,他的思考就像池沟村贫瘠大地上开出的野花,自然亲切,充满人间温情。 《山中岁月》是一部独特的书,从个人经历的层面而言, 《山中岁月》是陈涛的青春之歌。陈涛说:“很庆幸在自己的生命中有这样一段美妙的旅程,将我从固化的生活轨道中抽离,投入到充满新奇未知的世界。我知道,有些东西悄然发生变化,我感受到了,并且欣喜于此。 ”从国家战略的层面而言, 《山中岁月》是陈涛为我们提供的一份“抒情式与思考式”的脱贫攻坚观察报告,是这个时代生动丰饶独特的中国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