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起:贺敬之、李致、柯岩
我很早就认识柯岩,但她不认识我。那是在1964年或1965年,柯岩在中国儿童艺术剧院任专职编剧。她创作了一个儿童剧《水晶洞》 ,邀请大家观看和提意见。就这样,我认识了柯岩。
而真正留下印象,是读了柯岩的诗《周总理,你在哪里? 》 。“人民总理人民爱,人民总理爱人民。 ” 1976年,周恩来的逝世,引起了全国人民心中巨大的悲痛,人民“十里长街送总理” 。我个人,不知为此流下了多少眼泪。1977年1月8日,周恩来逝世一周年, 《人民日报》发表了柯岩的《周总理,你在哪里? 》 。这首诗表达了全国人民的情感。柯岩这个名字,深深地留在读者心中,也深深地印在我心底。当年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的《人民的怀念》 ,收入了这首诗。
1978年,前国家出版局在庐山召开了全国少年儿童读物出版工作座谈会。我找到柯岩,一见如故。我当时在四川人民出版社任总编辑,表示我们愿意出版她的诗集,名为《周总理,你在哪里? 》 ,柯岩立刻同意。同年该书出版,第一版发行一万册。很快加印第二版,发行十四万册,为上世纪80年代新诗繁荣之际个人诗集发行量之冠。第二版还对封面做了修改,并且加上了版画家徐匡的插图。柯岩对此十分满意。
上世纪80年代后期,时任中宣部副部长贺敬之来四川视察工作,专程来到四川人民出版社。他对出版社的工作给予了很多称赞,甚至说他“崇拜”四川人民出版社——当然,这是他的谦逊;他希望四川人民出版社,能办得像上世纪40年代巴金主办的文化生活出版社。贺敬之还与文艺编辑室的全体成员一道合影留念。
柯岩信任四川人民出版社和四川文艺出版社。1980年在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了报告文学集《奇异的书简》 。同年还出版了歌剧作品《记着呵,请记着》 。1987年在四川文艺出版社出版了报告文学集《癌症≠死亡》 。同年又出版了诗集《中国式的问题》。2009年,在四川文艺出版社出版十卷本《柯岩文集》 。在这四十多年中,柯岩与我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柯岩热情大方漂亮。她问了我的年龄,表示她比我大得多,是我的大姐姐。几十年来,我当她为大姐姐;直到这次写文章查资料,才发现她只比我大五个月,我“上当受骗”矣!如果在室外相遇,她常拉着我的双手,用四川话和我交谈。她也和我通信,书信多数与她出书有关,也有称赞我们出了好书,还有托我帮助别人出书。诗人竹叶青逝世后,有一本诗集尚在四川人民出版社,柯岩来信望我促其出版。她说:“我很敬佩那些能踏踏实实做人和作文的,这就是我虽然和竹叶青同志并不熟,也明知你工作很忙,仍然遵同志们所嘱,写这封短信的缘故。 ”这封信的抬头称“李致同志” ,落款又是“李致” ,成了李致给李致写信。贺敬之同志知道后,告诉我:柯岩这类“粗枝大叶”的事不少。将来编一本《柯岩笑话集》 ,可以将此信收入。
有一年,我和柯岩在深圳相遇,一起参加一个文化活动。会议主持人不介绍柯岩是诗人、作家,只介绍她是“贺敬之的夫人” 。柯岩悄悄对我说:“没有文化。 ” 1991年9月,柯岩来四川乐山市,受到作家周钢的热情接待。我和老伴丁秀涓与柯岩同行。柯岩和秀涓虽初次见面,彼此印象很好,也成为朋友,以后还有联系。我们玩得很高兴,拍了不少照片。乐山有个工厂的扎染工艺很好,柯岩和我老伴一起去买衣料,我陪同前往。当我们得知某领导给商店打了招呼,购物不收钱,作为礼物送我们时,柯岩说:一定要给钱,我们不是买不起,不要为这些小事“背名” 。我们所买的扎染布料,全部付了钱。
1993年9月,贺敬之和柯岩来川,我和几位朋友去迎接他们。我因老伴生病,没有陪伴他们,只留下一张合影:我站在中间,贺敬之挽着我的手臂;三人均微笑,愉快而自然。
2009年5月,我老伴丁秀涓逝世。我们印了一个小册子《小屋的灯光》代替讣告,内容是亲人写的纪念文章。当时柯岩和贺敬之在北戴河休养,诗人胡笳和金桂娟同在。柯岩的视力不太好了,胡笳和金桂娟把小册子里的文章分几次念给他们听。柯岩和贺敬之对我们以纪念文章代讣告的做法以及文章的内容,都予以称赞。
不久,柯岩打电话给我,非常关心我今后的生活。她希望我再婚。她说:对象要三个条件:一是比我小十岁左右;二是我领导过的;三是对我有点“崇拜”的。她已委托金桂娟帮助我“落实” 。尽管我没有再婚的打算,但对柯岩如此的关心充满感激。
柯岩除了创作外,还与胡笳一起编书。先后出版了“与史同在”的《当代中国新诗选》和《当代中国散文选》 。既然是“与史同在” ,也就是收集了新中国成立以来,能反映各个时期的新诗和散文。1972年,我去上海看望巴金老人,为此著文《我淋着雨,流着泪,离开上海》 ;我儿子李斧为1978年参加高考,写了《一个海外学子的命运转折点》 。两篇文章都被收入《当代中国散文选》 。感谢柯岩和胡笳的鼓励。
2005年元旦与柯岩通话,她祝愿我们“再热爱二十年” ,可惜柯岩的身体逐渐不好了。2011年7月14日是柯岩的生日,前一天我打电话祝贺,无人接听。问胡笳,原来柯岩在医院,病情严重。我不愿叙述柯岩生病的过程。12月11日,柯岩静静地走了。我给贺敬之写了信,内容如下:
敬之同志:
柯岩同志辞世,尽管有一定的思想准备,仍给我们带来很大的痛苦。我不知道怎样才能安慰您。
我在上世纪60年代就认识柯岩。当时,我作为共青团中央的代表,去看柯岩的一个儿童剧并参加座谈,柯岩还不认识我。我和柯岩相识,是她的诗《周总理,您在哪里? 》深深地打动了我,我主动找她出书,之后又接连出版了她的报告文学作品。我们先后在北京、深圳、成都、自贡、乐山相聚,柯岩对同志坦诚、热情和友好,我们建立了深厚的友谊。我的老伴丁秀涓与柯岩的接触虽不多,但对她印象也极好。我老伴去世后,她对我今后的生活极为关心,在电话上不断宽慰我。我耳边至今还响着她用四川话与我说话的声音,我永远忘不了她的人品和对我的友谊。
我是流着泪写出上述这一段话的。不久前,您生日那天我们通话。您说,现在只能理智地来对待柯岩的疾病。我理解您对柯岩的深情。期望您保重,健康长寿,这是柯岩对您最大的愿望,也是您对柯岩最大的安慰!
李致
2011年12月15日
如今,柯岩离开我们九年了,但在我心中,她仍是那样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