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爱就有蓝天
栏目:传真
作者:易明  来源:中国艺术报

  电视剧《都挺好》火了以后,朋友圈中开始流行一句话:幸运的人一生都在被童年治愈,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

  从这个角度看,陈敏和她的八个孩子既是不幸的,又是幸运的。

  陈敏是贵州省毕节市大方县公安局的一名民警,贵州省道德模范。刚从北京到贵州的当晚,我见到了多位贵州公安英模,有因排爆致残、自强不息的英雄,有“80后”美女法医,但给我印象最深的却是陈敏:个子不高,扎一个马尾辫,大大方方,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晚饭前,她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卷轴,徐徐展开,竟是一行行娟秀的小楷,五六个人拉着围着用餐的大圆桌走了一圈,只展开了三分之一。全打开要30多米,抄录的是一万九千多字的新党章。

  “从开始练书法到写好新党章长卷,大概用了两三年时间。 ”陈敏这话出人意料,在座的多位作家连连称赞。“我是在最痛苦时开始学习书法的。 ”说这话时,陈敏眼圈却有些红润了。旁边贵州公安厅的朋友解释,陈敏家庭负担太重,要照应四个家庭,七八个孩子。

  这引起了我的强烈好奇。如今社会上练书画、学音乐的不在少数,大多是茶余饭后培养点兴趣爱好,多一些谈资。可陈敏为什么在生活压力最大时开始学书法?又为何有那么多孩子等着她去照顾?

  第二天,我专门找了陈敏,一起聊天的还有她老公吴成学。两人都是“80后” ,毕业于贵州警官职业学院,现在都在大方县公安局工作。笔者对公安工作很陌生,陈敏先向我介绍了她的情况。15年来,陈敏先后在大方县派出所、法制大队、治安大队、经侦大队工作,干过社区民警、户籍民警、内勤、案件侦查等工作,在各个岗位上摸爬滚打。陈敏说:“与抓人办案的惊心动魄相比,我们的工作大多是和群众打交道,没有豪言壮语,没有赫赫功绩。 ”

  地处西南的贵州,有些县人口不足10万。可陈敏所在的大方县是人口超百万的大县,公安工作任务繁重。在陈敏的岗位上,很多是不起眼的小事,但办理户籍、接待上访户等等,小事不小,对群众都是大事。因工作成绩突出,陈敏先后6次受到大方县公安局嘉奖,荣立个人三等功一次,获得毕节市公安系统首届“最美警察”的荣誉。

  与陈敏不同,吴成学的工作很有传奇色彩。从警14年,吴成学参与侦破刑事案件1800余起,抓捕犯罪嫌疑人750余人,破获毒品案件90余件,查获吸毒人员1100余人。

  在两人的讲述中,我眼前仿佛闪过一幕幕香港警匪片镜头:偏僻的县城小巷,忽然涌进一群小混混,举着棍棒、拎着钢管,还有的张牙舞爪地挥着砍刀,双方正打得头破血流,不可开交。这时只见闪出一个精干的身影,厉声喝道:“警察,不许打架! ”随即亮出了证件。一群小混混立刻作鸟兽散。

  这是陈敏和吴成学在家门口亲历的事。事后想想还有些后怕。当时就他们两人,势单力薄,也没带防身的家伙。要是匪徒冲过来砸车怎么办?孩子就在身边,报复孩子怎么办?可是,如果不及时制止,后果将不堪设想。

  就是这样一对让人羡慕、经常帮助别人的警察夫妇,很多人都想不到他们自己的家庭却压着千斤重担。没人的时候,陈敏也常暗暗落泪。

  2008年,陈敏大哥遭遇车祸不幸去世。大哥走后3个月,大嫂悄然离家,留下三个孩子,其中一个还是脑瘫。当时陈敏正怀着孕,儿子不凡再有一个月就要出生。迎接即将到来的小宝宝是家中头等大事。可陈敏不忍心把哥哥留下的几个孩子都丢给年迈的父母,毅然将大侄女星月接到身边抚养。

  周围难免有人说三道四。“这孩子是谁的? ”“他们马上有孩子了,怎么还替别人养孩子? ”但陈敏并不在乎。等小侄女彦伶大了一些,她又把彦伶接到身边读书。

  风浪来时,老公吴成学选择和陈敏共渡难关。“我老公现在看上去也还挺帅的。当年在学校时他追我,我一看就不行,没戏,人太帅了,靠不住。 ”这个“靠不住”的老公,成了陈敏最坚强的后盾。

  2016年,不幸再次降临。陈敏弟弟突发疾病去世。接连遭受打击,白发人送黑发人,陈敏父母悲痛欲绝。看到痛不欲生的父母,看着七大八细的一群孩子,陈敏肩上的担子又重了。她下决心要支撑起这几个支离破碎的家,给父母依靠,给孩子一个有爱的完整的家。办理完后事,陈敏又把弟弟达到上学年龄的孩子的户口迁到了县城,照顾他们读书。孩子们和陈敏接触多了慢慢发现,威严的警察姑姑原来也有温柔的一面,他们说:“姑姑,你和我们想象的不一样。 ”

  陈敏、吴成学平时工作都很忙,加之要照顾几个孩子,对自己孩子难免亏欠。“小家伙现在10岁了,也会吃醋。 ”有一次儿子不凡伤心地告诉她:“妈妈,干脆我当孤儿算了,你对姐姐很好,对她说话很温柔,我当孤儿你也会对我这么好的。 ”提起这些,陈敏眼圈红了:“我是普通人,不是神,想哭的时候,就偷偷流眼泪。 ”

  不能把每个孩子都照顾周全,陈敏就希望在精神上影响孩子们,让他们的灵魂得到洗礼,意志变得坚韧。2016年陈敏利用业余时间参与了大方县公安局“警秀苑”书法兴趣爱好班,并在寒暑假时把孩子们接到县城学习书法。陈敏希望自己带好头,给儿子和侄儿侄女树立一个榜样,让她们胸怀正能量和健康的情怀。

  2018年5月,陈敏怀着对党的崇高信仰,通过不懈坚持,用毛笔小楷完成了十九大修改后的新党章抄录,在2018年7月1日党的97周年纪念日时献上了这份独特的礼物。起意抄写党章长卷,好多人劝陈敏放弃这个想法。陈敏也知道难度很大,但压力给了她动力:“我希望通过不轻言放弃和长期坚持做一件事并最终做成一件事的举动,带动孩子们坚强快乐地成长,让他们对美好生活心怀向往并不断努力。 ”

  儿子不凡知道妈妈在学习书法,喜欢毛笔,今年3月陈敏过生日时,他用积攒了差不多一年得来的学习币换了一盒毛笔,小家伙说:“妈妈,这是我用古人修建长城的那种艰辛和不易给您换来的。 ”

  谈到未来,陈敏有些羞涩地说,她练书法还有一点“私心” 。原来她想着,即使不能立竿见影影响儿子这一代人,将来儿子有了孩子,她还可以教孙子练练字。说到这里,陈敏爽朗地大笑了起来。“以前我来自大山,没有机会学习。现在有条件了,我要学一些能传给子孙的东西。也不怕你们笑话,我想,将来做了奶奶,孩子们会觉得奶奶还是有点文化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