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麦地和十个姐姐

　　你有德令哈

　　你有一座温暖的房子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你有铁轨和升天的半截身子

　　你写的死亡之诗都是童话

　　人间自有尘埃不是天堂

　　你走得太早

　　丢下亲人与世界

　　你是有罪之人

　　却告诉我人间不能有罪

　　我也有麦地和姐姐

 

　　也有童话之诗

　　十个海子我是其中之一

　　十条铁轨通向远方

　　原谅我不能模仿你

　　我的亲人站在我背后

　　我的体温有他们的一半

　　我的祖国也是

　　这么多条围巾一直温暖着我

　　本想模仿你，可他们总是不答应

　　春天，有千万个海子

　　一个海子是一行诗

　　一个海子是一道铁轨

　　但不能有一道像绳子

 

　　“人工天河”红旗渠

　　在红旗渠纪念馆看到一把铁锤

　　很明显，这是一把上世纪六十年代的铁锤

　　悬挂在一堵墙上，与众多铁锤兄弟一起，相互取暖

　　被瞻仰，被思考，被拍照

 

　　我一直盯在上面，泪水吓得不敢流出来

　　我怕变成一块石头，太行山上的石头

　　倔强而沉重，从山上滚到山下，又从山下滚到悬崖边上

　　一路滚着滚着，由大变小，恰到好处，刚好缝成一道长堤

　　刚好让山西的水流到河南，流着流着，变成泪水

　　我的耳朵一直在倾听，墙面发出的声音

　　叮叮当当，仿佛，要把一座大山，敲响敲痛

　　还有铁锹的声音，棒槌的声音，石头断裂的声音

　　汗水血水撞击大地的声音

　　不能再看了，很真实地看到一把铁锤站起来，就足够了

　　我要与这把有力的铁锤站在一起拍照，带回去

　　告诉大江南的每一滴水，只要不会白流，就会感动一片海

 

　　在大峡谷里行走

　　是块什么磁铁，牢牢抓住我

　　千姿百态的石头？刀削斧劈的悬崖？

　　太阳一出现就被陡壁遮住了，剩下的是风与阴影

　　在大山深处拍照，每前进一步，都要格外小心

　　我们留下脚印，将身体抽走

　　这多么像山上的枪声，扣动扳机的人不在

　　深谷的回声还在

 

　　抓住悬崖峭壁上的栏杆，我走了几十步

　　大峡谷的险、雄、奇、美已显得不怎么重要

　　重要的是，我必须往前走，攀爬，再攀爬

　　仿佛，一九三九年的冬天，山上有股敌人

　　必须想方设法穿过谷底，歼灭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