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外的山还在沉睡之中

　　村里的雾还没有升起

　　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狗叫鸡鸣

　　山村的一切都单纯静谧

　　风的眼神散发着清凉

　　空气里游走着淡淡的花香

 

　　随着几只鸟儿轻拍的翅膀

　　雾霭中走来一个模糊的身影

　　哦，一位步履艰难的老人

　　衣服上的花生锈了

　　背上的钱袋把骨头勒得很紧

　　走走停停，嘴里发出的喘息声

　　使这清晨的雾低矮而沉重

 

　　她的眼睛与我无缘

　　只探寻脚下的坑坑洼洼

　　她的脸上堆满沧桑的花

　　花瓣的纹理很不均匀，比铅浓重

　　望着她的背影，凝视远方的母亲

　　草叶上留着蹒跚的脚印

 

　　我调转身子，想快步追上老人

　　可她已长出翅膀，飞出我的眼睛

　　随后又飞向天空

　　哦，这么多年，我的小山村如此平安

　　是因为母亲背走了疼痛

 

　　父亲的皱纹里是铁

　　父亲的脸被烈火烧红

　　又被苦水淬黑

　　淬成一块漆黑的铁

　　他总是紧皱双眉，

　　表情是一副难熬的夜

 

　　从小与大山为伴

　　在山的腋下取暖，在山的肩头

　　砍柴、耕地、收田……

　　烈风在他脸上折了刃

　　暴雨在他身上断了线

　　像大山一样缄默，一张黝黑的脸

　　就着北斗星

　　将痛苦若无其事地咽下

 

　　当大山戴上绿冠的时候

　　他头上飘起稀疏的白花

　　弯下比大山还要威严的腰

　　捡柴拾炭，把一生的艰难

　　细细查看

　　却时常望着我的脸

　　从不多说一句话

　　怕我为难

 

　　抚摸着皱纹里深藏的铁

　　有时候他坐在山顶抽烟

　　砸石取火，把自己心跳

　　一遍遍点亮

 

　　时光是一缕悠悠的炊烟

　　一路走来

　　听惯了你喘息的声音

　　一路走去

　　目送你远去的背影

　　一来一去走了多少路程？

　　只有风，细数着脚印

 

　　我知道你的双脚

　　趟过河流，踩遍山川

　　踏出数不清的弯弯小路

　　为后人拉出一条线的希望

 

　　随着落叶枯黄

　　时光悄悄蚕食久远的踪行

　　望着弓一样的背影

　　你的年龄飘荡在头顶上

　　华发节节败退

　　空间长起灰暗的残光

　　身体里的那些岁月

　　渐渐变得透明

　　

　　你走得很远了

　　可能是天地交汇的地方

　　背影在迷茫中消失

　　只望见黄土地站立的高粱

　　时光是一缕悠悠的炊烟

　　屋子里只留下一张空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