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下的斯姆哈纳 张安华 摄
穿过由昆仑山与天山相夹形成的山口,一条河流倏地横在眼前。站在河边向对岸望去,一个村庄和一个口岸欣然跃入眼帘,令人立即从心底里一下激动起来:中国最西边的斯姆哈纳终于到了!
虽然早已知道斯姆哈纳是中国每天送走最后一缕阳光的地方,这里的伊尔克什坦口岸是中国最西边的口岸,但是令人没有想到的是,这一远离尘世繁闹,静静屹立于帕米尔高原的西陲边地,竟然是镶嵌在一片广袤无垠耀眼动人的红土之中。一排排伫立在绿色树荫和草地之上的黄墙红顶民居,一群群悠闲地啃嚼着美味佳肴的牛马驴羊,一辆辆在口岸两边井然出入的流动车辆,在红土喜染的锦绣彩缎里形成一幅精巧独特的美丽风景。
同行朋友介绍,眼前的这条河名叫克孜勒苏,由西边的吉尔吉斯斯坦流入我国,然后一路向东流入新疆克孜勒苏柯尔克孜自治州乌恰县的腹地。克孜勒苏,在突厥语中是红河的意思。此河因常年红水流淌而名,这皆因沿河两岸全是鲜红的断面崖壁,流水裹挟着红土不息奔流而至。
脚下连绵不断的红土,有关专业人士给其取名为红层。这里的红层是红色的陆相碎屑沉积岩系。红层不是地貌的概念,是一个地层的概念。“红”和“层”是这一带山脉最突出的特征,而且从中国最西端的斯姆哈纳一直向东及东北延续,形成天山南麓至塔里木盆地北缘的一系列断断续续分分合合的红色山脉,直到库尔勒市东部的博斯腾湖,长达1000多公里。气势恢宏,壮观巍然,完全可以与美国西部干旱区大峡谷一带的景观媲美,甚至更美。红层是一种美景迭出的地层,我国大江南北许多地方都有这种地层造就的美景,如广东韶关的丹霞山、湘桂两省交界的八角寨、甘肃张掖的五彩丘陵、内蒙古额济纳旗敖伦布拉格大峡谷等等。它们只是称呼不同,有的叫丹霞(石山) ,有的叫雅丹(土山) ,甚至有的叫彩丘。但是论规模浩大和造型奇异,当以此地为最。
我们驱车越过克孜勒苏大桥,向右走约八百米便来到了口岸大楼前。这一用白色瓷砖装饰的两层钢筋水泥楼,屋顶上立着“中华人民共和国伊尔克什坦口岸”红色大字。大字背后立着一座同样用白色瓷砖装饰的钢筋水泥建筑,上面嵌着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徽,国徽下面嵌着一面圆钟。大楼的右边有七八位行人和十余辆卡车正在进出关卡。大楼的正面立着一块大石头,上刻“西部雄關”四个红色大字。
目睹“西部雄關”四字,不免使人顿生感慨。伊尔克什坦口岸的通商历史,可以溯源到两千多年前的汉朝时期,历史上曾是南疆地区最大的贸易口岸,是古“丝绸之路”的重要通道和驿站。在张骞通西域之前,丝绸之路上的中外贸易即已存在,只是非中原王朝与西方国家的直接交流,而是通过周边民族的转手贸易进行。在张骞通西域后,逐步建立了中西交往的官方外交并且开拓了真正意义上的“丝绸之路” 。在新疆,古“丝绸之路”主要有三条通道:一条是《汉书》中所说的南道,途经塔里木盆地南缘和昆仑山北麓;另一条叫北道,途经塔里木盆地北缘和天山南麓;还有一条是天山以北的草原之路。其所谓北道从东到西有十五国,分别是山国、危须、焉耆、尉犁、渠犁、乌垒、轮台、龟兹、姑墨、温宿、尉头、疏勒、捐毒、休循、大宛。除捐毒、休循、大宛外,其他十二国均在今天的中国境内。从敦煌经塔里木盆地北缘到喀什再到伊尔克什坦口岸,路程2664公里。在这段路上,根据汉简记载,在汉帝国的支持下,当时的上述各国都为“丝绸之路”的畅通作出了贡献。同时,为保障“丝绸之路”的水系支撑,汉帝国政府十分重视对生态环境的保护,设立了严禁官民滥伐树木的法令,并要求地方官员春夏秋冬四季每季将执行情况上报一次。同时按农时变化提出了一年十二个月中每月必须保护的生物物种和严加禁止的有关事项,包括保护动植物资源、保护水泽陂池、通达沟浍等。这些措施,为保障“丝绸之路”的持续畅通起到了积极作用。从而使我们在两千多年后的今天,仍然能够欣赏到“西部雄關”的动人风采。
伊尔克什坦口岸,我国最西部的海关,地理位置非常重要,曾经是重要的国际邮路和国际电讯的节点。1871年即清同治十年,在我国的喀什噶尔,俄国首次设置了“疏附县邮使局” ,开辟了喀什至伊尔克什坦邮路,置马夫骑送公私邮件。邮局收到华人寄至内地信件后,由伊尔克什坦转入俄境,取道西伯利亚铁路,经满洲里转入我国境内后转运北京,然后分送各地。1895年即清光绪二十一年,俄国又设喀什噶尔电报分局,经伊尔克什坦与俄国电报局通报,直达俄国各地。1917年,我国政府自设喀什至伊尔克什坦电报线路,并在伊尔克什坦设立电报局,收发官商电报。1927年,我国在伊尔克什坦设立三等邮政局,收寄官商邮件。直到1952年2月以前,中苏双方通邮换件皆在伊尔克什坦进行。所以,这一地处海拔2845米的伊尔克什坦口岸,曾经有过令其引以骄傲的历史以及令人长期称道的故事。
离开伊尔克什坦口岸,折回克孜勒苏桥头,向桥头左边行约不到一千米即来到了村口立着“中国西陲第一村”水泥牌的斯姆哈纳村。此为我国最西部的一个建制村。踏上村里的水泥路,迎面而来的是一排排绿意盎然的白杨树和一座座“穿衣戴帽”的“小洋房” 。这里的大部分房子的顶部呈朱红色三角形,像一顶大帽子,房舍外墙涂刷成米黄色,如同穿了一件黄夹克,成为很有特色的“穿衣戴帽”房。房子不高,但鳞次栉比井然有序,钢筋水泥砖混结构,前有院、后有圈、中间有个小空间,被比喻为西陲“小洋房” 。这些“穿衣戴帽”的“小洋房” ,无疑是中国西部的一道亮丽风景。
颇有时代特色的村委会的办公楼,迎风飘扬着鲜艳的五星红旗。门口的铁门边放着一排桌椅,村干部、武警官兵、公安干警等时刻准备为新到此地的人进行登记询问以及提供有关服务。我们出示身份证和边防证并进行登记审验后,移步到村里进行参观访问。
斯姆哈纳村,是一个典型的以放牧为主的柯尔克孜族村庄。克尔柯孜族人与汉族人长得极为相近,但是他们许多人的眼珠是蓝的,碧蓝碧蓝的,非常漂亮,有如玻璃珠子一般。柯尔克孜族是一个跨居多国的民族,有着2200多年的历史和文化,他们自称“草原游牧人” 。在境外,“柯尔克孜”的同源民族成员被称为“吉尔吉斯” 。这里的柯尔克孜族的祖祖辈辈都生活在祖国最西部的帕米尔高原上。他们对汉族人非常友好,民族矛盾在这里几乎没有。
如今的斯姆哈纳村村民,虽然仍以放牧为主,但是他们的收入来源比过去要多许多。现在除有牧业收入外,还有草原生态奖补、边民补贴、护边员补助等等。而且边民补贴、护边员补助在与时俱进不断上涨。村里50多户人家,每家有一位护边员。护边员一边放牧一边护边巡逻。他们充分发挥人熟、地熟、情况熟的优势,积极配合边防部队和驻地边防武警巡逻护边,成为维护边境安宁的一支重要力量。斯姆哈纳年均8级以上大风约120天,年均积雪日约160天,年平均气温零下2℃,含氧量为平原地区的百分之八十,条件非常艰苦。多年来,一代又一代柯尔克孜族边民忠诚地守护在祖国的边境线上,被誉为“一座毡房就是一个哨卡,一位牧民就是一名卫士” 。正是因为有了边境军民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坚守,才有共和国边防的安全安宁,才有祖国人民的安泰安康。
这里虽然偏远,但是家家户户早已用上了电。电视、电炊、电玩、电脑等已是非常平常而普遍。手机通讯、上网、视频、发微信也极其方便。村里的文化活动室更是报刊、杂志、桌球、乒乓球、投影仪等一应俱全。村民们衣着多彩多样,体态丰实丰盈,人人的脸上洋溢着美满幸福。当我们看到这一边境小村略显殷实富足时,无不感到由衷地欣慰。因为,只有边境人民的生活有保障了,生活富裕了,才能确保边民不流失,守边力量不弱化。当我们依依不舍地离开村庄看到夕阳下的斯姆哈纳一片绚丽安详时,无不感到由衷地高兴。因为,在古老的“丝绸之路”又要重新焕发无穷活力时,斯姆哈纳定会更加充满生机,更加安详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