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高兴前不久在漳州参加了何镇邦先生八十华诞和从事文学活动六十年庆祝活动。何镇邦是文学批评界的前辈和散文家,在当代中国文坛具有重要的地位。他不仅见证了中国文学由艰难曲折走向蓬勃发展的历史进程,而且是这个进程的参与者和推动者。他犀利的目光,始终注视着文坛的潮起潮落、风云变幻,关注着老一代作家重新焕发青春,更关注着年轻一代作家的成长,在发现、培养、提携青年作家上,倾注了大量心血。他的评论文章总是一针见血,优点敢于肯定,缺点则直率指出。他的学识与率性广为文坛称道。我想这也许和他年轻时代受到的教育和训练有关。
据我所知,何镇邦在复旦大学读书时,曾直接师从著名古代文学专家、资深教授蒋天枢先生,蒋天枢先生又曾先后师从唐文治、陈寅恪、梁启超等诸位先贤。其中陈寅恪先生被誉为“中国历史文化的托命之人” ;蒋天枢先生晚年放弃自己的学术研究,专心搜集整理老师陈寅恪的遗著,又被称为陈寅恪先生的托命之人。这样的师从传承,对何镇邦先生的治学精神、文化品格和文人风骨,一定是有深刻影响的。
很荣幸的是,何镇邦的先师蒋天枢先生是徐州丰县人,是我的前辈老乡,他家的村子距我家的村子只有七八里路。2008年,我的长篇小说《无土时代》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何老给予很高的评价,不仅参加了北京的研讨会,而且告诉我,他要写一篇大的评论文章,但希望能到我的家乡俆州丰县看一看,了解我生活过的那片土地以及历史、文化和民风,以便更准确认识和评价作品。何老彼时已七十多岁,这种严谨的治学精神,令我十分感动。
后来,我陪同何老去了我的家乡俆州丰县。 《史记》载:“高祖,沛丰邑中阳里人。 ”这个“丰邑”就是丰县。刘邦、萧何和道教创始人张道陵,都是丰县人。俆州是华夏九州之一,有六千年文明史,两千六百年的建城史,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也是两汉文化的发源地。我陪何老参观了当地历史博物馆、两汉遗存、刘邦故里、萧何宅、张道陵出生地古三张村,感受丰沛大平原的苍茫。最后,我们去了何老恩师蒋天枢先生的故里蒋寨门村。蒋天枢先生出身大户人家,可惜他的祖院已不复存在,亲族也星散各地。蒋天枢先生的祖院已成一个很大的池塘,周围芳草萋萋,草丛中依稀可见一些残砖断瓦。何老立于那个池塘边,久久未动。我远远站在他身后,没有打扰他。当时,我不知道何老在想什么,是凭吊、是伤感,还是思念?那一刻,我想到程门立雪的故事。在归途中,何老回忆起蒋天枢先生的学识,他对《楚辞》 、两汉文学及《三国演义》的研究,他的讲学风格,他的为人品性,甚至他的衣着言谈,宛如就在眼前,历历在目。何老以古稀之年,仍对先师保存一份记忆和崇敬,感人至深。
后来,何老为我的长篇小说《无土时代》以及“地母三部曲”另外两部作品写了一篇八千多字的评论,给了我很多教益。
何镇邦先生立足文坛半个多世纪,是站在高处的,可谓“白云鹤舞” ;他的评论对文坛后辈的成长,提点醒悟,可谓“木铎觉人” 。在活动现场,我将“白云鹤舞木铎觉人”这幅字送给何老,以表达我由衷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