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朱佩君20岁时在甘肃天水下乡演出秦腔《花枪缘》扮演姜桂芝的剧照
回到农庄,找到多年以前的一组剧照,甚是开心。仔细观看,心里却有一丝丝的伤怀,鼻子酸了,眼泪也不自觉地流了下来……最爱是秦腔,最眷恋的是舞台啊……我还能不能重返舞台唱秦腔呢?
手中这几张发黄了的剧照是1989年陕西中年演员秦腔折子戏大赛时,我当时所工作的戏曲研究院秦腔团花脸演员徐静安老师的参赛剧目《包公赔情》 ,我给他配戏,演的嫂娘,当时,这出戏的导演是张全任老师。可惜这位热爱了一辈子秦腔艺术的令人敬重的老师几月前因病去世了。他那沙哑的声音,在排练场一遍遍启发我们,为我们做示范的场景我是怎么也不会忘记的。
老师与我的父母也很熟悉,给我亲自辅导过几出戏,最有纪念意义的当数大型秦腔现代戏《江姐》 ,那可是院里的一台重点剧目,参演的都是团里的重量级演员,著名秦腔表演艺术家郝彩风老师扮演江姐,著名演员卫保善老师演游击队长老蓝,著名青年演员徐新仓扮演江姐的儿子华为,第三届中国戏剧梅花奖得主、著名青年演员李东桥演叛徒甫志高,资深演员徐炎老师扮演反面人物沈养斋,唯有我年纪最小却被选中在剧里扮演年纪最大、德高望重、智勇双全的双枪老太婆。当时,团里颇有争议,但张老师却坚定地说:“这娃没问题,很会演戏,一定能完成好这个角色。 ”
《江姐》上演后反响真的很不错,虽说扮演江姐的郝彩风老师比我大二十多岁,还要演我的晚辈,但在舞台上丝毫没有违和感。我清楚地记得华蓥山的那场戏,也是我的重头戏。开场时我背对观众,双手叉腰,远望群山的剪影造型又在眼前浮现……在尖板“热血染红满天云”的演唱中二幕徐徐拉开…… “革命人,永远青春,永远青春,永远青春……”台下掌声雷动,至今忆起都会使我热血沸腾……面对江姐,心中暗自酸痛,彭松涛被敌人杀害的消息要不要告诉江姐的那一段,与江姐的对唱“且把悲痛压心头” ,要把革命人的高尚情怀和大义凛然的英雄气概表现得淋漓尽致。记得我当初被迫离开舞台,漂流在外的时候,老师曾惋惜地说:“哎!这娃天生就是个演戏的料,舞台感觉太好了,不唱戏真的太可惜了。 ”老师对我的期望,和他的话语我一直深藏在心底。十分感恩!
继续说照片上的事吧。那时我刚刚二十一岁,除了给徐静安老师配演《包公赔情》外,我还参加了黄孝贤老师(当红影星苗圃的母亲)参赛剧目《杀狗劝妻》 ,配演了被虐待的婆婆曹母,还给青衣演员朱彩娥老师配演了《桑园会》里面的老旦角色。连续几场的亮相给评委留下了比较深刻的印象,还凭《包公赔情》这出戏额外斩获个陕西省中年演员折子戏大赛省直赛区优秀配演奖,真是意外的惊喜,收获满满呀!
这张背着靠旗、头戴翎子、脚踩厚底靴子的剧照是我1988年在甘肃天水下乡演出秦腔《花枪缘》中扮演姜桂芝的剧照。这是由京剧《对花枪》改编的一出文武兼备的老旦戏,剧中姜桂芝与夫君罗成见面时又爱又气又恨边唱边对打时,运用了小快枪以及单腿独立摆朝天蹬亮相,罗艺败阵后的枪下场里运用了大武生的空投背接枪、鹞子翻身、跺步亮相等戏曲技巧中的高难度动作。这出戏是由著名导演胡正友老师执导,我的老爸朱文艺负责剧本移植。杨通民老师也曾精心为我辅导。特别有纪念意义的是我穿的这身黑色大靠,盘花中的金线竟是用真金制成,非常名贵,是团里的镇箱宝之一。这出戏最后的一大段唱腔大约四十多句,尖板、二倒板、拦头、慢板、跺锤子这些秦腔板式都汇聚其中。不管文戏或武戏,难度系数都很大。那时我天天泡在练功场,吃饭都背着靠旗,穿着厚底,每天都汗流浃背。感恩两位导演的严格要求和悉心栽培, 《花枪缘》终于与观众见面了。热烈的掌声是对我辛勤付出的最大回报!
《盼子》的剧照是1997年拍的,这是一张至今想起都让我激动不已、改变了我命运的记录照。为什么这么讲呢,这事就要退回到上世纪九十年代初了,那是一场在特殊的情况下发生的一件特殊的事情,我不想回忆那些难过的往事,只是说明一下,从那个时候起,我就被迫离开舞台长达七年之久,没有工作,没有收入,过着自生自灭的日子。为了生存,我摆过地摊,组建过时装团,感恩老天给我创造好的机遇,我远下南洋做起了贸易挣了些钱。
那是1997年,陕西省文化厅要举办全省青年演员折子戏大赛,当我得知后便满血复活,跃跃欲试。我去拜访我的师傅,秦腔团的著名演员王婉丽老师。师傅一直以来对于我的遭遇非常同情,所以她说:“女,只要你真的爱戏,真正能下功夫排戏,老师就把看家戏《盼子》传授给你,至于能不能参加比赛,咱们再多想办法。 ”打那时候起,我就扎根在师傅家里学戏了。师傅要我多观察模仿她近九十岁的母亲的走姿、眼神、神态,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示范指导。大约十几天后,我终于以自费的形式参赛,不能登上剧院的剧场舞台,只能选择中午在秦腔团的排练场里化装参赛。哪成想,我开场唱的二倒板“忆往事心酸痛悲凉凄惨,一桩桩一件件如在眼前……”第二句最后的拖音便赢得评委热烈的掌声。尤其到后面出门三看路,期盼儿子悲伤难禁的那句道白“张、张、张继保……你可知为娘……我在盼你呀”我喊得声嘶力竭,评委们也泪流满面。我还清楚记得著名秦腔表演艺术家马友仙老师代表评委发言时说:“好,太好了!这娃真的把角色演活了。我很少表扬谁,但今儿个我真的被这娃感动了。 ”听了马老师的评语,我激动得热泪盈眶。演出成功了!我们师徒相拥在一起开心地笑了!凭借这出戏,我获得了本次全省大赛一百多个参赛剧目的头奖头名。站在西安市人民剧场的舞台中央,捧着红色的获奖证书,我激动得热血沸腾,眼含泪花……
得此殊荣,我的命运也发生了转变。后来,我就被秦腔团再次召回,又回到了我日思夜想的舞台之上……
还有回团后的第一大戏《长城歌》里的华母剧照,这出新编历史剧《长城歌》可是团里的重点剧目,全剧里面只有两位旦角,闺阁旦和老旦,能在这么重要的剧里演女二号那是多大的荣耀啊!这个造型有点电视剧的感觉,我扮演千里到长城给儿子送寒衣的老太太,这时候戏曲舞台声光电、音乐等都比我当年在团里时先进多了。投影里正在修建的气势雄伟的万里长城,舞台上徐徐落下的鹅毛大雪,我在十几个送寒衣妇女的伴舞中唱到“顶风冒雪送寒衣,一步一跌倒雪地……”剧场掌声响起,看戏的爸妈也激动地为我加油。
时光荏苒,转眼已是二十多年了。
《白蛇传》 《拾玉镯》 《三对面》的剧照拍于十年前,那是我工作调动到北京之后拍的。因为太多的艺术加工和修饰,反而显得不真实,所以,我不是很喜欢。
翻到这套剧照,我不由得留恋起了我们的北京春晖票友剧社。那是由一帮北京的秦腔爱好者自发组织的。里面有国企老总、银行行长、工程师、会计师、私企老板、国家企事业单位负责人等社会精英及退休干部。那时候,我们常常利用周末时间聚集在距离市区很远的邻近通州双桥镇,在陕籍企业家郭陇军玻璃厂提供的办公室里集中排练。热情的郭总还为这几十号人员提供午餐、茶水。她的夫人还负责剧社里的戏箱管理。当时,有车的开车,没车的乘公交倒地铁,不管周末天气如何,认真排练从未间断过。我在繁星剧场演过《表花》 ;在中国剧院清唱过《砍门槛》 ;在梦剧场我与爸妈同台演出,我演《五典坡》中的《探窑》中的王宝钏,爸妈演《赶坡》 《回窑》中的薜平贵和王宝钏,表姐王丽娜清唱成名作《砍门槛》 ,剧场掌声不断,我们全家竟然在京城唱响秦腔了,简直如做梦一样。当时老爸老妈那个激动啊……
最俊俏的是秦腔传统戏《火焰驹》里《打路》那折戏我扮演女主角黄桂英的造型。我想起了在梅兰芳大剧院演出的那场《火焰驹》 ,你敢想象吗?一帮票友把秦腔戏演到令无数专业院团都向往的中国戏曲的最高圣殿,而且还是一票难求,是多么令人难以置信,多么令人自豪的事情啊!我眼前似乎又出现舞台上的瞬间,我耳边仿佛又响起了那雷鸣般的掌声……
这一张张珍贵的剧照背后有一个个令人难忘的故事。每每看到它们,都会勾起我对许多往事的回忆……
魂牵梦绕是秦腔……最爱是秦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