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张爱玲”模式,向传统靠拢
——梁鸿、杨庆祥、张楚等谈孙频《松林夜宴图》
栏目:读书现场
作者:本报记者 何瑞涓  来源:中国艺术报

《松林夜宴图》  孙频  著
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2018年4月出版

  孙频是“80后”女作家,作品常被拿来与张爱玲比较。不久前孙频新著中篇小说集《松林夜宴图》出版, 6月9日,由书香中国·北京阅读季、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等多家联合主办的“作家孙频《松林夜宴图》新书分享会”于十月咖啡书屋举行。作家梁鸿、张楚,评论家杨庆祥及该书作者孙频出席,与读者分享关于《松林夜宴图》的创作与阅读感悟。

  孙频的小说创作细腻、凛冽,用笔以“狠”著称,文风生猛酷烈,十年来已发表小说两百余万字,出版有小说集《三人成宴》 《隐形的女人》 《同体》 《疼》《盐》等。在《松林夜宴图》一书中,孙频开始变得开阔、温和,开始更多关注个体在时代中的无奈与妥协,苍凉与挣扎,毁灭或重生,一以贯之的还是她笔下的深情与对人的悲悯。 《松林夜宴图》一书由《松林夜宴图》 《光辉岁月》 《万兽之夜》三个中篇小说构成。 《松林夜宴图》中的两代艺术家在各自的时代里造就了各自不同的命运; 《光辉岁月》中梁姗姗的心路可以视为是上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出生的这批人的精神史,一代人苦苦追寻着对自己精神以及肉身的安放; 《万兽之夜》中是在时代中互相波及的命运与断层的人生。小说用个体的人生回应大历史,更见每个个体生命的短暂与可贵。

  与张爱玲的似与不似,是一把双刃剑。梁鸿指出,一个作家必须具有当代性,张爱玲有张爱玲的当代性,她写大家族,写没落的、转折时代的大家族下的个体命运的衰落,具有普遍性和超越性,如《倾城之恋》 《金锁记》等无人可取代。孙频也有孙频的当代性,她抓住她这个时代核心的东西,小说内在腔调非常多元,前期作品很多写到城中村的故事,底色广阔,融入了当代生活中非常重要的驳杂的东西。 《松林夜宴图》是孙频创作的另一个维度,试图在更大的历史框架内发声,将宏大的历史话语融入到极小的女性生活里,具有很强的把控能力。张楚表示,从《万兽之夜》到《光辉岁月》 《我看过草叶葳蕤》 ,再到这部《松林夜宴图》 ,孙频小说打开视角的角度在增大,比如以前是锐角30度,现在可能50度、 60度,同时小说自身的内部世界和外部世界都在往更开阔、更自由的方向发展。

  “孙频之前的写作像是一个女人在一路狂奔不顾一切,有一种‘我是一个充满欲望和破坏性力量的女性,我要与面前的这些东西同归于尽’的感觉。 ”杨庆祥指出,从《松林夜宴图》开始孙频的创作有了重要变化。孙频与张爱玲处理问题的方式并不相同,张爱玲那一代作家基本上是在解构一些东西,如中国在漫长历史过程中形成的父权、男权等等。到孙频这一代,一方面文化的惯性促使我们还在解构的路上狂奔,继续讨论自我、个体、自由,另一方面也隐隐感觉到一种巨大的不安,离开我们所解构、批判的东西,其实我们也无法安身立命。这时候需要重新回到历史,回到传统,回到原乡,重新为我们的精神寻找一个谱系。这正是孙频作品的一个重要变化,尤其是从《松林夜宴图》开始,她已经有意识地远离她以前所谓的个人化写作,向更伟大的传统靠拢。杨庆祥说,看到《松林夜宴图》时想到了中国历史名画《韩熙载夜宴图》 ,孙频有意识地传承或借鉴了中国古代传统文学艺术处理历史、现实和政治的幽微方式,为当代写作和个人精神表达提供了一种比较独特的路径。

  “我刚开始写作时比较喜欢张爱玲,这个毫无疑问,但在精神性上我和张爱玲的相通之处并不是太多,她的内在是平静的,我的内在是不安的,是纠结的。 ”孙频表示,自己从2008年开始写小说,不想把写得熟悉的东西一直往下写,想努力有所改变。为创作中篇小说《松林夜宴图》 ,表现画家艺术家的生存状态与精神世界,孙频专门跑到中国人民大学艺术系,旁听了一学期的西方美术史课程,每周一早晨八点前,边咬着一只面包边向教室飞奔。她说,“写《松林夜宴图》 ,就像一个人沉潜在水底,心里始终很安静” 。在她看来,自己早期的小说中更感性,被人物情感驱动着向前推进,这两年开始在写作中刻意增加理性成分,增加思考的纵深度和宽阔度,“我试图增加一些文字背后的思考,比如社会背景、时代背景、人物的心理机制、人物行动的内在逻辑等等。而每一点微小的进步对作家来说才是写作中真正的喜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