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龙抬头,在大多地方这个日子不会算是节日,但在北方,尤其在我的老家,塞外大山的乡俗里,是个很被人看重的节日。这里是塞外高原,春总是姗姗来迟。阳春三月,江南已是柳绿花红,可在塞外,春才初露一点点端倪,冲阳的山坡嫩青的小白蒿探出小叶芽,河边儿的小草大针一样钻出了地皮,绿意微微,风也柔软了。这是山里人度过漫漫长冬后,终于感觉到春的气息,心也随着和风,如莲花一样舒展绽放。好春光好时节,人们需要个醒,大山河流也需要个醒,这要有个仪式,有个庆典,有个告诉,告诉山川大地,告诉沉浸在年味中的人们,冬眠的小龙们都睡醒抬头了,新的一年就要正式开始了,人们也要各就各位去做自己的事情了。这个欢庆的日子,当地人称为龙丰节,于是二月二龙丰节,就成为岁岁年年激活山川生灵的节点。
过了元宵节,人们就开始为着这个节日做准备了,男人们修整彩龙,女人们把过年时留做二月二庆典用的猪头,从仓房里搬出来,精细地收拾干净,挑选粒大饱满的大豌豆,早早地泡在水盆子里,这个节日要舞龙,做吉祥人,煮猪头,吃圆圆满满吉祥豆。
女人们还做一种非常特殊的东西,它叫龙龙友。那是把金黄的棒子粒,放在大太阳下暴晒,晒得响干不含一丝水分,再到沙梁上背回来一些白沙土,放在大铁锅里,把沙土烧到发红,而后,把晒好的棒子粒埋入沙土,饱满干爽的米粒在热热的沙土里,劈劈啪啪地脆响,就像有无数的爆竹被点燃,顷刻间,那金黄的棒子粒,就变成了一朵朵雪白的花了。那花开得太盛了,花团锦簇,生机盎然,盛开的棒米花,形似一个个翘首高昂的小龙头。母亲们用长长的丝线,把那小龙头穿起来,就变成一条长长的游龙,那象征一个个小龙手拉手连在一起,就如朋友一样友好,人们称它龙龙友。这里是三百多年前,清代皇帝打猎练兵的地方,围猎废止后,八方百姓来这里垦荒种地,满蒙回汉等多民族在一起和睦相处,龙龙友象征不管什么民族,都是炎黄子孙,都是龙的传人,各民族兄弟姐妹手拉手心连心,团结友爱,共同祈福好日子。
二月二,龙丰节,在人们的祈盼中来到了,大清早星星刚刚散去,天空才露出一点鱼肚白,山间还飘着丝丝缕缕的云雾,太阳升起,一个盛大的仪式,就在这个山村里开始了,那是舞龙。男人们早已抬出两面牛皮大鼓,还有几条长长的大龙。雄壮的鼓声惊天动地,在这激越的鼓声中,山醒了,人醒了,那敲鼓舞龙的汉子们,个个精神抖擞,豪气升腾,行如闪电,飘如旋风,跑转翻腾,那长龙就在汉子们的手上,在空中飞舞了,舞出了英武,舞出了豪气,也祈祷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戴着龙龙友的孩子们,跟在大人们身后奔跑笑闹,人们的脸上都荡着满满的福乐。
最后在这个节日里,还要表演一个节目,那是二贵摔跤,人们也称为二鬼摔跤。那是一个人,身上背着两个假人,表演的人在锣鼓打击乐的伴奏下,手足并用,腾挪旋转、轮扫磕绊,两个背上的假人打得杀气腾腾,难解难分。最后真人亮相,让人明白,其实刚才的搏斗一直就是一个人在战斗,告诫人们凡是打架,都有鬼魔缠身,任何架都是自己与自己在打,以此警示人们:为人要兼容忍让,和善仁厚,宽人为己。至此,二月二的仪式在高潮中结束,一个年轮,这一方生灵生活的大幕,由此开启……
随着时光的流转,许多乡俗都变淡或消失了,但在塞外的乡间,二月二龙丰节,岁岁年年都是人们喜庆国泰民安的美好节日,直到今天,这个年俗,还一直浓浓地传承着,让无数来这里旅游观光的山外人,流连忘返,从人们的目光里,看到它的独特,看到它的丰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