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人性的悲歌
——评汪明明长篇小说《零度诱惑》
栏目:书中艺
作者:杨艳香  来源:中国艺术报

《零度诱惑》  汪明明著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2017年3月出版

  汪明明在《零度诱惑》开篇中说:“在我生命的后视镜里,似乎有两条轨迹交错运行,两种声音,两个姿态,扭结着,逶迤着,延伸着触角,向外,向内。它们或有短暂的和谐,但,更多时候,是斗争,是相互的批判,毫不留情的批判。 ”这是汪明明对生命价值意义的追寻,也是她对人性的自我反思。这种追寻和反思带有一种强烈的批判性,直面人生百态,对社会的阴暗、对人性的丑陋、对权钱的交易,都毫无遗力地给予批判,仿佛揭开了世间的一道道伤疤,带有一种生生的撕裂感和疼痛感。

  在这种批判的背后,能深刻感受到汪明明作为现代女性作家,有着强烈而自觉的社会使命感,是一种思想性的写作。她能够敏锐地把握时代的脉搏,在种种生活乱象中进行审视和反思。所以,在《零度诱惑》中,我们似乎能听到若干种声音和呼喊。一类是不甘命运安排、试图依靠美貌和机遇努力挤入上流社会的女主人公尤嘉霓;一类是玩弄权色、腐化堕落的男主人公陈逸山;一类是正义、良知和纯粹的化身,如江振啸。还有一个隐在的声音,那就是作者的声音,它是贯穿全篇的灵魂审视者,它会在每一个人物命运的转折点,如智者般拷问人性的灵魂。如当尤嘉霓和陈逸山在感情发生分歧,开始相互厌倦时,他们并未意识到,其实这是两种不同价值观的博弈。肉体的结合,如果只是生物的交配,没有精神的契合即灵魂的吸引,永远无法完成人类真正的传承。同时作家也在不断思考,正如她对美的一种思考:“ (美是)对抗媚俗、对抗潮流、对抗人工制造,对抗一切虚假作态。 ”所有少了灵魂陪伴的美,都是一种虚假的美。

  作家以女性的视角来展现尤嘉霓的一生。尤嘉霓是一个值得同情的悲剧性女主人公,她的一生充满了曲折、抗争与无奈,以至最后走向沉沦。她很像《红与黑》里的于连,她不断地对抗命运的安排,以一种近乎疯狂和扭曲的价值观在行走她的人生轨迹。尤嘉霓出生在城乡接合处,这种尴尬的身份一度让她自卑又愤懑,所以她很努力。刚开始,她试图通过结识陈逸山,来获得灵与肉的完美结合,但是功利性的夹杂,最终让这段情感无疾而终。与袁琅的相识,尤嘉霓几乎就要到达成功的彼岸,但就在离终点一步之遥时,被无情地推向人生的原点。萧歌对尤嘉霓纯粹的爱,却由于他身份的卑微,被她无情地抛弃。尤嘉霓一直在寻找一份她觉得并不廉价的爱情,一种名利双收的婚姻,来改变她那平民的出身。但事实是,在获得命运些许馈赠的同时,她往往要付出几倍的甚至是生命的代价,这种代价在她看来,就是一种合理的社会法则。以身体为代价获得金钱、获得虚荣、获得种种物质享受,唯独缺少真正的爱情。本来她对爱情也抱有一丝美丽的幻想和期待,但现实的打击让她一步一步限入沉沦。在作品中,我们不禁会反思,是尤嘉霓天生就欲壑难填吗?答案显然不是这么简单。敏感、极端、偏执的个性或许多少影响了她的人生,但是在社会这个大染缸里,处处受到的诱惑,不能自持的人生态度,是导致她走向不归路的主要原因。姐姐尤嘉云不堪的经历让她懂得身体是资本,要学会贩卖身体,并将身体贩卖到最高值;舍友芮瑞的成功让她领悟原来“表达自我比自我更为重要” ;陶萃丝鲜亮的生活更让尤嘉霓醒悟“现代女性最重要的不是美貌,而是自我营销的手段以及挑选时机的智慧” 。

  作者对人性的洞察也是十分深刻的。每个人眼中的世界其实都不是单一的平面镜,而是复杂的多棱体。即使被欲望和物欲填满的尤嘉霓,在面对不同的情人时,都能不时闪现她对真正爱情的向往和眷恋。成为陈逸山的情人之后,她反复地质问,你到底爱不爱我;遇到袁琅之后,她甚至做好了与之长相厮守的准备;与萧歌的缠绵,让尤嘉霓产生了几分对家的向往。尤嘉霓内心的犹豫、挣扎、痛苦与呐喊,无疑都是她内心中天使与魔鬼的较量。人性的美与丑、善与恶,总是在人生的齿轮上不断地交织、纠缠,无法断然分离。作家善于处理人物的冷暖色调。如果说作品中的尤嘉霓、陈逸山是灰色调的人物,那么萧歌、江振啸则是作品中富于暖色调的角色。对于爱情,萧歌的内心纯粹而简单,他渴念古典的浪漫情感,正如作者所说:“他(萧歌)始终认为,情感的至高境界是灵魂的相互拥抱,情书是与精神相关联的,是思念流淌的最佳表现形式。 ”灵与肉的结合在平凡的萧歌这里,得到了完满的诠释。而江振啸作为一名记者,不为名利所诱惑,始终与现实利益保持距离,以正义和良知坚持他的媒体事业,展现了高尚的人性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