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Q”代表中国电影第一次走向“戛纳”
栏目:钩沉
作者:本报记者 张悦  来源:中国艺术报

  继《祝福》在上世纪50年代被桑弧导演搬上银幕之后,鲁迅的小说《伤逝》 《药》 《阿Q正传》在上世纪80年代初于鲁迅诞辰100周年之际先后被拍成电影。其中,尤以上影厂出品的《阿Q正传》延续了海派电影的精髓,在鲁迅的故乡绍兴上演了一出悲喜剧。最值得铭记的一笔是,该片曾代表中国内地电影第一次参赛法国戛纳国际电影节,滑稽戏演员严顺开的阿Q形象给观众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记者曾于2005年中国电影诞辰百年之际赴沪专访严顺开和该片导演岑范回忆当时塑造“阿Q”时的故事,如今两位电影老人虽已驾鹤西去,却留下了胶片上永恒的“阿Q”形象。

  电影《阿Q正传》让观众真正认识了一个名为“严顺开”的滑稽戏演员,他的表演让观众认定如果鲁迅笔下的阿Q真正活在世上,就应该是他演的那个样子。但是,在当时选演员时却经历了一番波折。著名戏剧家洪深很早就想拍《阿Q正传》 ,还曾写信给鲁迅,但鲁迅认为“此刻没有这样的人可以演阿Q,弄不好会流于滑稽。 ”为纪念鲁迅诞辰100周年,上影厂启动了《阿Q正传》的拍摄,最初的主创阵容是导演黄佐临、编剧陈白尘、主演赵丹,赵丹还是一人分饰阿Q和鲁迅两个角色。由于赵丹在1980年病逝,黄佐临就婉言谢绝拍这部电影,当时上影厂里考虑了很多导演,最后任务落到了岑范身上。

  岑范那时正借调在珠影厂筹拍武侠片《宝剑恩仇记》 ,剧本做得差不多要准备开拍了,厂里打电报让他速回上海,原来是接拍《阿Q正传》这部电影。岑范开始表示不敢接这部影片,他在舞台上曾演过话剧《阿Q正传》 ,深知拍这部电影的难度,而且更难的还在于鲁迅曾在生前就对改编《阿Q正传》有所顾虑,担心舞台化的阿Q流于滑稽可笑而损伤原形象的价值。

  早在上世纪50年代,香港长城公司曾拍过影片《阿Q正传》 ,岑范说“一比较心里有数了,至少我们拍得绍兴味儿很足” !后来,又陆续有了滑稽戏《阿Q正传》 ,“青艺”的话剧《阿Q正传》以及绍兴绍剧团演的《阿Q正传》等等,岑范比较后找到了自己想表达的感情,但他知晓要想让这部电影立得住,就必须找到演“阿Q”最合适的演员。岑范坚持要让当时上海滑稽剧团的演员严顺开来演,但上影厂不同意,觉得这个角色让一个“滑稽戏演员来演是不合适的” 。严顺开说,他能饰演阿Q,正是岑范的坚持。他记得当时岑范十分坚决地说,“如果厂里不让严顺开演,那么我就不导了。 ”最后,上影厂勉强同意了。

  于是,剧组到绍兴试拍,陆续有样片送到厂里,“我们都很战战兢兢,恐怕厂里不满意,要求撤组” ,岑范和严顺开都曾回忆说。大概到第三批样片到厂里时,上影厂才开始叫好,摄制组的所有人才安下心来。在绍兴拍摄间歇,岑范会不住地问过往的当地老百姓,“这个阿Q跟你们心里的那个像不像? ”因为阿Q就是绍兴人,首先就得和当地氛围合拍。严顺开曾记得当年电影在农村放映,农民们起先不想看,因为有个“Q”字,以为是外国电影。后来看了,都觉得讲的就是自己身边的故事,很欣喜、很亲切。电影拍完后,首先要请影片的编剧、老前辈陈白尘看,严顺开说,“记得看完后,大家都闷在那儿,我们都很紧张,不知会等来陈老的什么评价,结果陈老带头鼓掌,大家跟着一起鼓起掌来,算是肯定了这部戏” 。

  电影《阿Q正传》让严顺开获得了第六届《大众电影》百花奖最佳男演员奖,同时也为他拿下了卓别林“金手杖奖” (瑞士韦维国际喜剧电影节最佳男演员“金手杖奖” ) 。最重要的原因是这个“阿Q”的独一无二。岑范曾谈到,“我们把关键点落在精神上,因为阿Q无大恶,他是劳动人民,没有妻子、孩子,也没有老子,孤身一人,没有家,没有朋友哥们儿,没有后台,什么也没有。如果没有‘精神胜利法’ ,他怎么解脱?受的气又如何排遣?我们是非常同情这个人物的。 ”严顺开很好地把握了鲁迅笔下这个“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小人物,比如很重的一场戏是阿Q“调戏”吴妈,严顺开表达出的是感情上的躁动,是“求爱” ,并不是流氓行为。另外,阿Q偷窃是因为实在饿极了,偷了人家地里的萝卜,被老尼姑发现还差点被狗咬。这些情节或许会让观众哈哈大笑,但这笑里面无疑隐含着更深的悲哀。

  严顺开饰演的“阿Q”这个人物,可气、可恨、可悲、可恼、可恶而又可怜,而《阿Q正传》这部影片呈现出的基调是悲剧,同时也是喜剧,有时还有点闹剧,有时还按正剧处理,其独特的意蕴成为中国电影史上独特的“那一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