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览现场  杜洋  摄

　　“黑白的力量”展览正中央，是一张巨幅照片形成的墙，“墙”上有一只手，一只粗糙的、戴戒指的手，女人的手，女艺术家的手——这只手的主人，就是影响20世纪中国艺术特别是中国版画发展的德国著名艺术家——凯绥·珂勒惠支。

　　此番，由中国美术馆主办、德国历史博物馆基金会协办的“黑白的力量——凯绥·珂勒惠支经典作品展”在京展出，汇集了珂勒惠支的雕塑、全套版画系列、自画像系列、海报等珂勒惠支经典作品120余件，许多作品均为首次登陆中国，很多作品或许连珂勒惠支的“铁粉”鲁迅先生都没有见过。

　　“我的艺术要影响这个时代。 ”早在20世纪初，珂勒惠支就这样说过，至今她的艺术宣言仍具有“影响力” 。“从她的经历中我们可以看出，艺术可以展现现实，也可以展现个人对未来的畅想和希望。 ”策展人、前纽伦堡国家博物馆群总馆长马蒂亚斯·亨克尔说，在她“手”中产生的艺术，亦如德国驻华大使馆文化参赞郝志强所认为的，形成了她的艺术主题——人的力量与生死的考量，这对当今时代也颇具意义。

　　“我承认自己的艺术是有‘目的’的”

　　版画是珂勒惠支最为人所熟知的艺术门类，在这一门类中，她把对人与社会、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关注，对生死、悲喜、战争、社会现状等问题的人文关怀“刻”在黑白画面之中。她的版画系列作品更能展现情节的发展——1893年至1897年的《织工起义》直接描绘了社会的困苦，这种对民间疾苦的描绘后来成为珂勒惠支的标志；1902年至1908年的《农民战争》由7幅铜版画组成，同样描绘了历史上的革命起义事件，展现了无产阶级的反抗闪耀着超越时代的光芒。而创作于1922年至1923年的7幅木版画《战争》系列则“包含了数年的工作” ，珂勒惠支曾如此写道，“在这组作品背后，隐藏着我对于1914年至1918年战争岁月的那一段人生的回忆与思考，而要总结这4年的岁月是件顶不容易的事” 。战争一开始，珂勒惠支就失去了次子彼得，这在她的生命中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而作为一位艺术家，她感到自己不应只考虑自己的损失，而要思考所有牺牲的年轻人，思考战争和它的后果。所以，在《战争》的创作中，她选择了木刻版画，因为那种粗犷的、戏剧性的形式语言更适于表达对战争之残酷后果的警示。

　　珂勒惠支的作品通过对个体命运的描绘展现人类生存的基本状态。物质上的贫困、饥饿、匮乏、痛苦与哀伤，同时也有爱、关怀和献身精神——这一切都是个体在社会中的边缘体验。她着重描绘的，是人对某些境遇的情感反应，正是在受苦、忍耐或者奋起反抗的下层人民身上，体现了这类造物的真实样貌。也正因为如此，不同于中文展名“黑白的力量”所突显的珂勒惠支在艺术传达上的鲜明特点，德文展名“Der Mensch-Krea tür lich，existentiell， sozial”着重强调了珂勒惠支艺术的“创造性、存在性、社会性” ，这也是“黑白”所显现的另一种力量。

　　“这是一个无助而彷徨的时代，我承认自己的艺术是有‘目的’的，我要经历这个时代，勾勒这个时代，影响这个时代。 ”这是这位有使命感的艺术家的创作信条。“黑白的版画探讨了人类的存在、母亲与孩子的关系以及人的相关艺术命题，她以‘人’为本，在光明与黑暗、正义与邪恶的矛盾对立中进行毕生的创作。 ”中国美术馆馆长吴为山说。

暴动——“农民起义”系列的试作（铜版画）  珂勒惠支

　　“我想要为他们做点什么”

　　母子像是珂勒惠支艺术尤为著名的主题。除了下层人民的贫困生活、死亡和战争之外，母亲和孩子的母题也反复出现在珂勒惠支的作品中。自从1892年长子汉斯出生以后，珂勒惠支开始经常描绘这一题材。怀孕、生产和哺育孩子的体验，使她对这一题材有深刻的感受，在素描、版画、雕塑、海报等诸多形式中，她都用自己的手创作了母亲保护、担忧、等待、哀悼孩子时所展现的状态和表达的情感。在这样的母亲形象中，深藏着超越时代的人类美德。这些美德在珂勒惠支看来，是有根本意义的——恒久性、力量、耐性，以及同情心。

　　她在创作中表现出强烈的同情心，令她的版画可以和爱德华·蒙克平分秋色。在艺评家看来，珂勒惠支的独特风格，在于她以一种全神贯注的方式集中表现人的形体，而省略了任何形体之外的累赘物，她的绘画、版画及雕塑都有这一特征。“珂勒惠支的创作不仅风格跨度大，而且题材也涉及人类生活的方方面面。‘在人们如此一筹莫展而需要帮助的时刻，我想要（为他们）做点什么。 ’ ——这就是这位女艺术家的信条。她在创作中体现出的社会批判、人道主义、启蒙主义与和平主义精神，使她在统一之前的东德和西德都受到极高的赞誉。 ”策展人、德国柏林自由大学文化与媒体管理学院院长克劳斯·西本哈尔说。

　　对于死亡的思考也贯穿了珂勒惠支的创作。早在次子夭亡之前，她就常常思考这一人类最基本境遇，并反复在作品中探讨内在与生命之中的死亡现象——常常是和社会的种种困难联系在一起表现。1934年至1935年的石版画《死亡》系列是珂勒惠支最后一组版画系列作品，在第8张作品中，这位已然做好准备迎接死亡召唤的艺术家描绘了她自己。画面中，死亡被描绘成一只手，看起来似乎正温柔而慎重地触摸她的肩膀。这位一直用手创作的美丽艺术家，在展厅正中的照片系列呈现中逐渐变成了历经风霜的老人，这些黑白影像图片里的珂勒惠支和她的手，当然也是她的“黑白的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