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醒来,依稀听见寺庙里传来的木鱼声,“笃——笃——笃” ,沉稳有节奏感,鸟雀在唧唧喳喳,完全是不按章法的欢啼。一时有些恍惚,不知身寄何处。晨曦透过竹帘照耀在桌角几本经书上。窗外是一弯绿树、荒草、盛开着的野花。
脑海里渐渐清晰,明白自己身在花山隐居的舒心居。
伸个懒腰,窸窸窣窣推开被子,草木的气息从窗户口曳进,房子里暗沉的木家具凝重而古朴。我无端想到车前子的一本散文集《不寒窗集》 。吹面不寒杨柳风,这是春天。在一个恍惚的春天的陌生的窗户口醒来,我觉得十分美好。
在形似竹筒的水龙头前洗漱完毕,我想这神清气爽的时候适合爬山。对,沿着石阶,呼吸呼吸山林的新鲜空气,寻找一下与不寒窗对应的情绪——春天行将结束,人生的青年阶段也将倏忽完毕,我并不惆怅。
果然,山林里树影婆娑,虫鸟啁啾,悠远的鸣叫声使整个花山荡漾在明亮的色彩里。石阶两侧的摩崖石刻“法界”“吞石”“真彼岸” ,将我牵引到禅境中。我脚着布鞋,步履轻盈,将昨日走过的地方捡一些章节重登一遍。昨日是一群人,今日是一个人;昨日是午后,今日是清晨;昨日是清醒里的恍惚,今日是恍惚里的清醒;昨日是此岸,今日是彼岸。
洗心池里的水依旧清澈平静,七曲桥的风依旧有方向,莲花峰上的莲花依旧傲然独开。还有寂鉴寺庙门前的那副楹联依旧那么空灵:禅心稳定万念俱空般若门,净土清幽一尘不到菩提地。在如此清幽的山林里,也许唯一能做的就是坐禅了。
盘腿而坐,直背,两手结成“禅定印” 。于是,整个人与山林气息相通了。身在此处,心游荡就在此处。舒舒服服坐着,打量着,倾听着,一任明白无碍的阳光洒落在身上,是何其轻松!早上我在花山禅房里也打坐了几分钟,墙壁上挂着巨幅书法《心经》 ,“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轻轻诵读,静心放空。
想起昨晚的热闹,今天还会继续。这样的热闹我是喜欢的。江苏省作协主席范小青率领全国十多个知名女作家来花山隐居,无一处不率真,无一时不显才情。我有幸作陪,目睹她们潇潇洒洒的姿态:谦和、真诚、仁爱、无忧。和舒婷老师分享一碗山上的素面,品的是花山素朴古拙的初心;看赵玫老师在天池寂鉴寺前龙爪槐树下摆出优美的姿势,悟的是山林雅逸之性情。
我还有缘得了两位获鲁迅文学奖老师的签名作品集。叶弥老师的《叶弥六短篇》 ,这些短篇我都细细品咂过,有一次她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开始写的那一天,我的心就定了下来。明白活着的理由,懂得感恩的重要,洞察付出的结果……人生的弦外之音,大概如此。 ”这让我沉思良久,也收悟不少。
另一本书,是潘向黎老师的《茶可道》 ,因茶的机缘,向黎姐姐把它赠给我。花看半开,茶饮半瓯,清芳留取余味,与向黎姐姐的初识竟是在如此佛灵之境。她经常从上海来苏州,那就留等姐姐下次再来,喝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