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著名学者在他少年时代曾经说过的话。他酷爱读书,可是,由于家境的窘迫,不可能有更多的时间,他要过早地为家庭肩负起生活的负担。他的父母看到了他目光中的渴求、对读书的渴望,从此,尽量腾出更多时间让他读书。他干着力所能及的活儿,只是把更多读书时间挤在了晚上和早上。后来,他成为一个在国内乃至国际都有较高声誉的学者。
我在少年时代就记下了这个故事。我也有过趁着最后一抹夕阳读完几页书,在第一缕晨曦伏在窗口如饥似渴读着一本书的时光,有过去捡柴、剜菜时偷着看书的经历。我感谢那些曾经滋养过我,实际上一直还在滋养我的好书,在所有的光阴中,唯有被书占有的时光是最宝贵、最让人独享、最使人怀念的。我感谢舅舅家二棚上的那些旧书,一个午后,我趁着表哥午睡爬上了他家的二棚,我在凌乱的杂物间唯独看见了那些书,包括当时流行的长篇和硬皮的章回小说,沿着这几本书,一个孩子的世界打开了,它启开了我人生的一扇窗口,让我找到了为之贪婪的幸福。记得那个午后我是偷偷地离开舅舅家的,我怕表哥醒来要回我想看的书。代之而来的却是表哥和姨家一个姐姐的支持,他们相互地传开了,他们的一个小弟弟非常地爱书,我的那个姐姐在一次从城里去舅家赶庙会时,给我带去了几本诗刊,几本当时的文学杂志。就是几本诗刊让我开始了从爱诗到写作的尝试。再后来我爱上城里的书店,趁一个星期天,步行几十里地去书店看书,把母亲给我的吃饭钱换成一本书回来;高中毕业后在工地打工,我把父亲给我买的那双用来上工穿的帆布鞋,打折卖给工友,用换来的钱去了书店,我记得买来的是沈从文的《边城》和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集》 。我感谢我小学时光中村里的一座造纸厂,它就在学校的南边。一天,我从窗口看见了纸厂的院子里,那些收来作为废纸的旧书,于是,我有了一次逃课,我坐在废纸堆里翻书,拣出了我想看的相对完整的几本。我被看大门的截住,我虔诚地求他,终于把他打动了。到现在,我都非常感谢他那一次的高抬贵手。从此,我又几次潜入过废纸堆,拣走过几本书。
后来,在我的小青年时代,我去得最多的是在邮政局工作的一个文友那儿,他现在已经是局长了。我和他频繁接触的时间里,他所干的工作,是把报纸杂志投放到壁柜的一个个框子里,再由投递员从框子里带走。 《人民文学》 《收获》 《当代》 《十月》 《散文》 《散文选刊》 《青年文学》 《读书》等,都是在这里我才第一次见到,我才知道写出的东西原来还有这样的刊物可以发表。在分拣室,我读得匆忙又如饥似渴。因为同样的爱好,他对我格外的照顾,每次去,他告诉我,又来了什么文学杂志,把已经分到线路上的杂志抽出来,让我先睹为快。我在那儿获得的阅读和文学杂志的信息为我以后的创作打开了一扇窗口,避免了一个乡下孩子过分的闭塞。当时的很多好小说都是在那儿读到的,如何立伟的《白色鸟》 、莫言的《球状闪电》 、马原的《西海的无帆船》 、刘索拉的《你别无选择》 、徐星的《无主题变奏》 、格非的《褐色鸟群》 、史铁生的《奶奶的星星》;还有北岛、舒婷、江河、昌耀、杨炼、孙桂芹、傅天琳等诗人的诗。
分拣室是阶段性工作,当天的分完了,他骑车带我去见城里的文友,有几次,聊得晚了,还住在了他家。他家后来承包了一家报刊亭,夜里要去报刊亭值班。掌握了他值班的规律(他和他弟弟轮流) ,我多次傍晚骑车几十里地去报刊亭和他见面,再走几十里的夜路回家,实际上是为了在报刊亭里看更多的文学杂志。我带着笔,记下了喜欢的诗歌和杂志地址,那个时候我已经悄悄地投稿了,虽然大都是石沉大海。
回望来路,当年分拣室的场景不再,文学早已成为边缘,我在写作的路上有时走得孤单。2004年,我离开工作了十几年的乡镇,投奔在如今生活的城市,起初,靠编一本文学内刊每月收获的很少的编辑补贴,维持我在一个城市的生计。我对个人的前景不敢奢望,惟望能坚守我的坚守,用精神上的充足填补我生活上的拮据。我想念多年前的分拣室里我阅读的时光,想念在一个中秋的晚上,在县城外的一汪小湖边,我们几个文友就着月光对诗,想念我深夜骑车几十里地回到村庄的往昔,想念我在乡村的灯光下贪婪的阅读……
我最初在这个城市是孤独的,安慰我的还是书!我在一次读书沙龙上曾经说过,书是我暗中的贵人。对,回望来路,书一直都在暗中地帮我,为我指点迷津,伴我度过孤独的时光。工作之余我疯狂地读书,去图书馆、书店,度过我一个人的那些寂寞时光。夜晚,透过星群和城市的霓虹,望着家乡的方向,望着百里之外我的村庄。我知道,我只能更加发愤地写作!我知道,梦想还在奋斗的路上!几年后,峰回路转,我在这个城市真正落脚生存的问题终于得到解决。说起来还是感谢文学,感谢我一路的读书时光!
我认识一个酷爱读书的公司老总,他曾对他的员工算过读书的时间和效率,一天挤一个小时的时间,一周可以读多少书,一月、一年可以读多少书,并且非常支持他的员工读书,让他们列出读书的计划。他说,如果他的员工桌子上多放一本书,他会对这个员工高看一眼,一个热爱读书的员工,他的素质不会低;他还说,在工作不紧张的时段,他宁愿员工能静下来在案前或回家多读一会儿书。一个公司有这样的老总应该感到幸运,他影响的是一个单位是一批人。我一直尊敬他不是因为他的地位,而是他对读书、对读书人的态度,他读书的境界。
我不企求“黄金屋” ,也不企求“颜如玉” 。作为一个爱书人,我只希望不辜负读书的时光,愿意永远做一个“扑在书上,像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的读书人,唯愿读书成为我的一种精神依托、写作和修养进步的阶梯。有书读,就是最大的幸福、最大的满足。
我最大的愿望是每天能多一点读书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