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彩贵州: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
——一个破解人与自然关系命题的文化实践
我们既要绿水青山,也要金山银山。宁要绿水青山,不要金山银山,而且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
这是国家主席习近平近日在回答关于环境保护的问题时,对建设生态文明、建设美丽中国的战略任务所作的生动阐述。实际上,早在2006年担任浙江省委书记期间,习近平提出的“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生态战略思想就已被《人民日报》报道了。而当时的浙江省,也已经提出了建设生态省的理念,提出了对“两座山”的辩证关系要作为一种发展理念、一种生态文化来认识。
无独有偶,相比于经济发达的浙江,中国西南部的另一个省份贵州,在经济发展程度远远落后于东部沿海省份的情况下,在加快发展的巨大冲动中,同样保持了高度清醒。在面对“两座山”的选择时,提出了“保住青山绿水也是政绩”的施政理念,甚至在省内率先成立“生态法庭” ,连续举办“生态会议” ,坚持组织“生态论坛” ,直至今年7月,贵州的坚守终于迎来世界瞩目,生态文明贵阳国际论坛2013年年会在此举办。习近平专门发来贺信,强调走向生态文明新时代,建设美丽中国,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的重要内容。
而在这个大背景下,贵州有一个文化现象成为生态文明建设的有力呼应,那就是已经连续进行了9年的“多彩贵州”主题文化活动所形成的独特文化景观。
在贵州,“多彩贵州”这四个字拥有多重含义,它指的既是一系列主题鲜明的文化活动,又是一个统领贵州文化特点、内涵丰富的文化意象,更是贵州人心目中这片青山绿水、独一无二的美丽家园。
9年来,几乎所有的贵州人,都直接或间接参与过“多彩贵州”这项文化活动,谈论过“多彩贵州”的文化形象,重新用“多彩贵州”打开的视野观察过自己生活的空间。
这个充满了诗意栖居意味的自然空间与文化空间的双重概念,给了贵州生态文明的发展以强有力的文化支撑,凸显了正在“后发赶超”的贵州高端发展、永续发展的“后发优势” 。而作为区位偏僻、基础薄弱、全国贫困问题最突出、全面建成小康社会任务最艰巨的经济欠发达省份,“多彩贵州”让这片土地前所未有地精彩起来。她高扬的本土生态文化之美以及以此为基础的主流审美构建,在一省之范围率先展示了美丽中国的文化田野,唤起了绿水青山中的文化潜流,探索了走进生态文明新时代的文化呼应、文化支撑乃至文化先行之路。
一、没有金山银山,做文化就是“公鸡下蛋”?
在贵州省从江县小黄村的侗寨里,69岁的潘刷银花,喜欢看电视里播出的“多彩贵州”歌唱大赛。
这些年,村寨里有很多去“多彩贵州”舞台上参赛的年轻人,这些年轻人中,不少都向她学习过侗歌。
作为2009年评定的侗族大歌的国家级非遗传承人,潘刷银花是寨里最受尊敬的歌师之一。唱歌,是她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侗族大歌和平时的侗语不同,有点类似汉文中的文言文,微言大义,一音之差,意思或者意境往往会全变。
“比如说,侗歌里本来是‘女孩子偷懒了,不去绣花的话,碗柜里就没有丰裕的饭菜’ 。但不小心就会唱成‘姑娘懒了,去的地方就是生活不富裕的地方’ 。这是两种差别很大的意思,但在侗歌里,只有一个音的变化。 ”
在听过潘刷银花的讲解后,从江县非遗中心主任翟向东说,这样的侗歌,只能通过面对面反复纠正,才能准确地传承下去。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和潘刷银花这样,对侗歌的传承充满了热情。这个3000人左右的寨子里,有一半人常年外出打工,打工者中,年轻人又占大多数。
“前些年,外出打工的年轻人回来就会染头发,唱流行歌曲,肯学侗歌的人越来越少。他们并不觉得侗歌有什么价值。 ”从江县委宣传部副部长吴金秀说。“这曾是许多村寨的普遍现象,我们县为了这个问题,一直想各种办法,希望扭转年轻人的观念,保住民族文化的传承。 ”
实际上,这不仅是从江县一个县的问题,而是全省、全国、全世界的问题。
全球化趋势和工业文明模式,带来的是在文化趋同中的“主流”强势。经济欠发达区域,往往在审美追求上被经济发达地区所裹挟,步其后尘而失去独立,成为模仿和跟风,从而实质上失去文化的话语权。
多年来,贵州一直被“夜郎自大” 、“黔驴技穷” 、“流徙之地”这样的历史概念严重误读。就连贵州人自己,都常常自认贵州文化是“边缘文化” ,自卑自馁,底气不足,从而不自觉地产生自我贬抑,导致文化发展观念上的“不可为” 。
贵州最初做“多彩贵州”这篇“文章” ,曾经被讥为“公鸡下蛋” ,因为长期的“欠发达” ,让很多人连带对自己的本土原生文化也缺少了起码的自信。
在这些人的理解中,贵州没有足够的金山银山,只凭一片绿水青山,做文化根本无从谈起,更别说能够“多彩” 、成为“主流” 、产生“影响”了。
但更多人却模糊地感觉到,贵州的生态魅力,应该有另一种文化意义上的“多彩” ,关键看是不是能抓得准、挖得深、捋得明白。
经过认真筹备和反复研讨, 2005年,“多彩贵州”的第一个活动“多彩贵州”歌唱大赛举行。大赛有两个显著特点:第一,它定位为全省的主流文化舞台,在这个舞台上,民族原生态文化不再被看做猎奇的边缘文化,而是贵州主推的主旋律文化文艺样式;第二,它定位为一个低门槛的舞台,这个舞台上欢迎的不只是职业歌手和专业人才,更欢迎普通老百姓。
定位高,进入主流文化竞争;门槛低,激发大众的参与和认同。
效果,则立竿见影。
那一年的“多彩贵州”歌唱大赛,共有340多万人现场参加, 8820多万人次电视观看,创造了贵州历史上群众性文化活动新纪录和单场电视收视率之最。苗族飞歌、侗族大歌、布依族八音坐唱、水族民歌等,成为人们日常生活中津津乐道的话题。
“多彩贵州”品牌迅速发酵,贵州人对本土文化的热情飞速高涨,对生态家园的感情快速升温。
就在那一年,小黄村的侗族大歌参加比赛拿到了全省金奖,四年后,进入世界非遗代表作名录。
“现在,年轻人会为了学习侗歌,请假甚至辞去外地的工作,专门赶回来。 ”吴金秀说,“小黄村现在的外出打工者,所从事的主要工作之一,变成了在各种不同的舞台上演唱侗歌。 ”
“不管是为了参加‘多彩贵州’比赛,还是为了在外面演唱求生活,这几年寨子里来找我学歌的年轻人又多了。 ”潘刷银花欣慰地说。
小黄村在“十姐妹”拿到首届“多彩贵州”歌唱大赛的金奖后,热情高涨,于2008年又发掘整理出男子侗族大歌,村寨里的12名小伙子,靠男子侗族大歌甚至捧回了央视青歌赛的奖杯。
当贵州人不再用他者的文化视角将自己置于文化猎奇的边缘,而是慢慢从全球趋同的流行文化的惯性盲从中摆脱出来,重新打量和思考本土原生文化,重新对本土原生文化产生发掘和创造的强烈欲望之时,一种源自本土生态文明的文化自信,就逐渐建立起来了。
这种自信不是空洞的宣传和说教,而是实实在在从老百姓内心深处生发出来的,有着强大的事实摆在面前,具有无形的说服力。
“2007年,‘多彩贵州’舞台推出苗族舞蹈《水姑娘》之后,贵州苗族舞蹈在全国大火。2009年在南京举行的大学生艺术节上,居然同时出现了11个版本的《水姑娘》 ; 2011年,在贵州举办的中国舞蹈‘荷花奖’民族民间舞大赛上,包括北京、上海等地在内,贵州以外的省市居然有七八个新创的苗族舞蹈作品报名。 ”连续9年担任贵阳市“多彩贵州”参赛队领队的郑兴建自豪地说。每当提到“多彩贵州”四个字时,他和很多贵州人一样,眉飞色舞,扬眉吐气。
二、保住绿水青山,能产生多大的“文化磁场”?
7月下旬, 2013年“多彩贵州”歌唱大赛,铜仁赛区的比赛演出现场,一个来自贵州思南县的土家族小伙,赶来义务“助演” 。
这个小伙名叫许艺舟,几年前曾经参加“多彩贵州”歌唱大赛,但没能获奖。
不过他自己并不在乎,他这次来“助演”也没有任何功利目的,仅仅因为一腔热情——用自己的歌,歌唱家乡。
轮到他登台,并不那么“专业”的声音和技巧,却火爆全场,因为他对家乡的歌唱,发自内心。
“我是贵州人。 ”无论对观众还是对朋友,许艺舟都会强调这句话。这个曾经走上过《星光大道》 《快乐大本营》 ,甚至在深圳举办过个人演唱会的小伙子,在外面的天地里并不缺少鲜花和掌声,也不缺少个人发展门路和成功机会,但他的最终选择,却是贵州铜仁梵净山脚下的村寨。
“这里最好。 ”许艺舟说。
的确是好。每天夜晚,在村寨的广场上,姑娘小伙都会编织出歌舞的海洋。唱山歌,唱情歌,唱许艺舟自创的歌,跳芦笙舞,跳摆手舞,跳迪斯科,跳骑马舞。
不是商业表演,也不是旅游开发需要。来这里的游客可以自发地加入,村寨里的姑娘小伙也会主动拉着他们加入,目的,只是为了一起单纯地享受欢乐。
只有体验过这样的欢乐,才能理解许艺舟为什么回来。
而他安定在这个村寨后,就开始在贵州各地四处寻觅,收集苗族、侗族、土家族等民族的各种生活风俗,集中到这个村寨里,做生活化的恢复和积累。
“我想用自己的方式,让更多人爱上美丽的贵州。 ”
像许艺舟这样,“多彩贵州”有一个奇特的现象:许多参赛者并不刻意追求职业化道路和成名成“星” ,而是选择通过这个舞台或这个方式,表达对家乡的爱恋和建设家乡的愿望。
余秋阳, 2013年“多彩贵州”歌唱大赛参赛者,她参加“多彩贵州”的目的,是“想把家乡的苗族飞歌唱红,像《青藏高原》能够让人追梦喜马拉雅、 《天堂》可以让人向往内蒙古大草原那样,让全国能够听到属于贵州的声音” 。
徐安春, 2013年“多彩贵州”歌唱大赛参赛者,参加“多彩贵州”是想找回“乡音” :“小时候父亲和朋友坐在门外聊天,聊着聊着就会唱起山歌来。那时候唱的什么我不大懂,只是觉得一切都很自然,很干净。现在,就想把这个感觉找回来。 ”
不以他人的美学标准取代自己的美学标准,不以他人的美学价值抹杀自己的美学价值,不以他人的美学样式冲毁自己的美学家园,在信息高度发达、空间距离消失、文化趋同加剧、商业化冲动严重的今天,在贵州,可谓奇迹。
自绿水青山间生发出来的“多彩贵州” ,用她的生态之美诠释了一种对精神家园的文化复归。这种文化的家园精神一旦深入人心,所展现的凝聚力和创造力都会异常强大和活跃。
阿幼朵、雷艳……一批批在“多彩贵州”上拿到大奖、引起关注的贵州选手,不少人到今天已经功成名就,完全具备到经济发达省区自我发展的能力,但却都选择留在贵州,或办文化公司,或进文艺团体,或致力文艺教育,默默奉献自己的能量。
而在“多彩贵州”的背后,更是有着一大批发动者、组织者、推进者、服务者、研究者。
贵阳市“多彩贵州”参赛队领队、曾任贵阳市委宣传部调研员的郑兴建,生怕民间有好歌手不来参赛,总是趁着民族节日的时候,自己跑到各村各寨里去听老乡唱歌,寻找人才;
几年前调任贵州省文化厅社会文化处处长、曾任黔东南州文化局局长的王德文,每年有一多半时间在各地村寨里调研考察,被人称为贵州非遗的“活地图” ;
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黎坪县文化馆馆长杨国祥,每年组织县侗族大歌艺术团下乡,组织县文化馆开展城区节日活动和节目辅导……
这些人在谈起“多彩贵州”时,常常会自觉不自觉地表达一个同样的意思:只有在贵州,只有在到处是绿水青山的贵州,你才能找到、看到、接触到这些如此原生如此珍贵如此多彩如此令人沉醉痴迷的文化。
正是在这些幕后英雄的推动下,总人口4000多万的贵州,有超过3000万人次以各种方式参与了“多彩贵州” 。
这是一个惊人的数字,一座超大的舞台,一次深刻的文化动员。
海选赛、训练赛、巡回赛、团队赛,在活动形式上,“多彩贵州”发动群众、吸引群众,力度和效果都打破历史纪录。
让民间原生态唱法与美声、民族、通俗唱法并列,在活动内容上,“多彩贵州”重视本土原生文化的做法开创全国先例。
联手“荷花奖” 、走进“青歌赛” ,引进一流文艺家参与,在活动质量上,“多彩贵州”借力提升,成长速度惊人……
一股鲜明独特的文化能量,就这样在中国西南大地这片青山绿水间蓬勃生长起来。
在“多彩贵州”的空间场域和时间场域中,有太多东西显露出生命本源性的吸引力。这其中流淌开来的,是贵州人的情感自发和审美自觉,也是贵州人的梦想自信和实践自强。
“贵州文化的独特性产生的影响力,的确今非昔比,但不能满足。‘多彩贵州’再走下去,还需要新的提升。 ”贵州省广播电视台总编辑、 2013年“多彩贵州”办公室常务副主任肖凯林头脑异常清醒,构想也异常宏阔,“能不能把‘多彩贵州’办成世界级的原生态文化品牌?能不能把‘多彩贵州’做成世界级的生态文化窗口和交流平台?能不能让‘多彩贵州’具备奥斯卡、格莱美、戛纳电影节、爱丁堡音乐节那样的号召力和影响力? ”
只有真正拥有了自信,才有资格和能力参与世界的竞争。今天的贵州人,已经开始把目光投向世界主流文化竞争的更为宏大的舞台,雄心勃勃,信心满满。
三、坚持生态“绿色底线” ,其实也包括涵养“文化水土”
“我们并不是这里的主人。 ”
在贵州印江县、江口县、松桃县三县交界处的梵净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内,游客行走的山道旁,写在宣传板上的这句话让人久久难忘。
在自然面前,谦卑和敬畏并不意味着人类的渺小,“多彩贵州”展示出来的每一种民族文化,都能窥见对二者关系的生命思考。
今天,文明的进步,已经让人类重新开始思考与大自然之间的关系,重新开始修正对发展的概念误读。
坐在梵净山的架空索道上,对这个问题的感触会更深,这条方便游客上下梵净山的大型索道,是在争论了整整10年之后才修建起来的,争论期间,甚至进行了全省公示,广泛征求社会各界意见。
这场争论,其实折射着贵州长期以来的发展焦虑。
青山绿水,要保护,还是要开发?保护,是不是就只能意味着停滞和封闭?意味着“守着金饭碗要饭” ?开发,是不是意味着一定要破坏?意味着一定绕不过低端开发、过度开发的老路?
在这样的焦虑中,梵净山索道的10年争论就具有了更加意味深长的文化思辨和发展考量。这样的思辨和考量,在贵州绝非孤例。
“这些年来,我们拒绝了多家旅游开发商提出的岜莎苗寨、小黄村侗寨的旅游开发计划,坚持以自然旅游为主。 ”从江县委宣传部副部长吴金秀遗憾地说,“不是我们不想做旅游开发,而是太担心低端开发会严重破坏村寨的文化生态,得不偿失。 ”
在吴金秀看来,这样的选择更多带有无奈的意味,文化旅游产业在贵州具有极大的发展潜力,但是看到全国各地模式雷同的旅游景点,变形变味纯粹作秀的旅游表演,她内心中还是坚定地支持了“不做低端开发”的立场。
不要“生态赤字” ,坚持“绿色底线” ,保住青山绿水也是政绩,这是多年来贵州在经济社会发展中卓有远见的持之以恒。而贵州的生态文明理念,通过“多彩贵州”折射出来,就是保持和涵养“文化水土”的立场与姿态。这种立场与姿态,与环保、低碳、绿色发展等大人文理念一脉相承、并行不悖。
生态文明不能缺失与之相应的生态文化,而“多彩贵州”就是在这个立场上的一次深层的文化复耕。贵州省委省政府明确提出,贵州要建设生态文明先行区,而“多彩贵州”实际上已经为这个“先行区”做好了积极的文化准备。
文化先行,更是支撑。
“多彩贵州”所倡导的文化生态,不是表面化的民族风情歌舞表演,不是应景式的民族服装秀和民俗模仿秀,而是这片土地上真正的生活形态、生活结构和情感传承、精神传承。
“用原汁原味的文化生存状态去面对游客,发展原生态旅游,这是我们的优势。 ”从江县文体广电局局长石朝玉,2009年从县旅游局局长的岗位上调任过来,先管旅游,再管文化,对于文化在旅游发展中的作用,他有深刻的体会。
“有了‘多彩贵州’的大环境,鼓励和支持村寨恢复民俗节日、民俗活动就容易多了。 ”石朝玉近来正在全力支持恢复和扩大一种名为“吃相思”的民俗活动,“ ‘吃相思’就是村寨之间互相串门作客,这个活动本身包含着许多原生态的文化内容,串门作客过程中需要对歌、跳舞、仪式、服装、饮食等等,鼓励这样一个活动,相当于同时保护多项民间文化遗产。这些原生态的文化遗产更吸引游客,也是‘多彩贵州’这个平台始终在发掘和推介的。 ”
石朝玉的目的很明确:“发展原生态旅游,先保住原生态文化。 ”
这正是基层一线对2012年国发2号文件鼓励贵州“打造具有国际影响的原生态民族文化旅游区”的鲜明呼应,也是对文件中提出的贵州五大战略定位之一“全国文化旅游发展创新区”的创新探索。
保住原生态文化这个独特的“软件”不被湮没,早晚不愁没有游客,而只有通过老百姓自己来保护,原生态才能够真正原汁原味。一旦失去这个原汁原味,“发展创新”也就失去了根。在这个意义上,传承就成了发展的关键,成了创新的基础。
如同维护自然生态的循环一样, 9年来,“多彩贵州”不遗余力地推动老百姓认识这一点,促进老百姓自发传承的热情,同时也初步形成了一种良性循环,一边把舞台让给基层群众,把文艺展示和创造的来源放进百姓生活,一边把打造出来的节目送到建设一线、社区广场,把比赛演出直接变成文艺惠民活动,“循环”真正实现了从基层到舞台再从舞台到基层,践行了从人民中来到人民中去。
这样的“循环” ,保证了“多彩贵州”的生命力,保持了它的“水土涵养” 。在“多彩贵州”的舞台上,唱歌跳舞已经不是职业而是生活,舞台竞技也不是攀比造星而是各族群众美与智慧的自我发掘。一个可以激发、吸附和释放群众文化能量的健康文化生态环境,正在滋养着贵州本土文化的成长,也滋养着贵州的生态文明之路。
四、美丽中国,需要更多的“多彩”家园
2013年“多彩贵州”歌唱大赛举行期间,作为多届赛事评委的著名音乐人陈哲,决定在贵州大力展开他的“土风计划” 。
“土风计划”是陈哲多年来推动的一项原生态文化传承行动,主要以村寨为基础坚持活化传承,探索其良性发育。他走过贵州不少民族地区,认为对原生态文化而言,在“多彩贵州”的舞台下,还有更多更好的东西。
“不必去羡慕流行音乐的‘掌声’ ,更不必以流行音乐的要求来盲目要求自己。明确‘贵州在哪’ 、‘中国在哪’ 、‘世界在哪’ ,然后建立贵州的文化发展模式。而我愿意出自己的一份力。 ”陈哲说。
应邀参加2013年“多彩贵州”歌唱大赛的许多著名音乐人,也都表达了与陈哲同样的热情——
“到民间歌曲里去‘偷’一两段旋律写成曲子,那不叫创作,音乐的本质是内心,内心没有东西,音乐就没有生命,必须去体验真正的生活和生命状态。在贵州,我强烈地感觉到了这种激情。这里的东西是天然的,也是‘中国的’ 。 ”著名词曲作家陈小奇如是说。
“我太亢奋了,比赛过程中我就忍不住郑重地写了几个建议,其中之一就是《对贵州生态文明绿色崛起进行文化创新的若干建议》 ,如果贵州方面有意深入合作,我会不遗余力地投入到这个地方的文化创造中来。 ”独立音乐监制人黑楠如是说。
正如贵阳市“多彩贵州”参赛队领队郑兴建所言,只要“多彩贵州”保持好自己的独特魅力,真正有见识的文化人才大有人在,只要把“多彩贵州”这个平台做大做强,就一定会吸引越来越多的人参与进来。
事实上,从“多彩贵州”开始举办至今,的确有越来越多的省外乃至国外的“外来者” ,开始关注和参与这片土地上的独特文化发掘、文化建设的具体行动。
我们可以理解贵州人迸发出来的巨大热情,那么,这么多被吸引的“外来者” ,又从贵州感受到了怎样的魅力?
在麦当劳文化风行世界、好莱坞电影横扫全球、互联网环境控制生活、原生态和传统文化濒临断裂的今天,著名文化学者向云驹的一句话,可能是“多彩贵州”引发越来越多的人产生文化共鸣的最好答案——
“越是全球化越要本土化,越是现代化越要传统化,越是科技化越要人文化,越是物质化越要精神化。”
在受污染耕地高达上千万公顷、90%的草原不同程度退化、 1.9亿人饮用水有害物质超标、雾霾等环境污染事件不断爆发的今天,著名文化学者余秋雨的一句话,也许是生态贵州引发越来越多的人关心关注关切的最好说明——
“环保成为一个重大的文化命题出现在我们面前,这不仅仅是环保局管的事,也不仅是联合国环境组织管的事情,这牵扯到人和自然的关系,是一个文化问题。 ”
这是一种发展呼吁,更是一种文化觉醒。
对全国而言,贵州在“后发赶超” ,对世界而言,中国又何尝不是在“后发赶超” ?
在全球化背景下,在全面对外开放的条件下,在“后发赶超”的过程中,我们正面临一系列的问题和困扰——
如何认识当代中国、看待外部世界?如何认识本土文化、看待世界多元文化?如何在文化相遇中对待民族的历史传统、文化积淀?如何在文化碰撞中认清和发挥自身的独特优势?如何在文化竞争中进行助推民族独立于世界之林的主流文化构建?又如何让文化的力量反哺于更高层次的经济发展、社会发展,作用于生态文明进步乃至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
贵州的生态文明建设和“多彩贵州”的文化创造,隐隐能带给我们一丝启悟。
对本土原生文化的张扬,对民族母本文化的重读,对世界生态文明趋势的引领、呼应,在某种意义上,“多彩贵州”是一次大人文观念上的自觉复正,是在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必然包含的文化复兴的道路上,迈出的生态文明的文化探索。
复兴是更好地发展自己,而不是在旧工业文明的传统模式中照本宣科步步逼近生态赤字而难以持续,不是在面对国际文化多元强势的对照中丢失自己甚至否定自己。生态文明的美丽中国,需要天蓝地绿水清,需要更多的“多彩”家园,需要对发展反思、对发展提升、从文明进步的新高度推进发展的文化觉醒。
只要我们真正读懂了绿水青山和金山银山的辩证关系,“多彩”的家园,就不再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