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听到“土河”这个名字,我的脑海中浮现出来的,总是“土荷”一词,而不是“土河”两个字。作为一个在乡下长大的文艺创作者,无论怎么展开联想,我都无法把“土”与“河”组合在一起,让它们在乡土的语汇中生根、发芽,并繁衍出自己的领地。
土河在大山的怀抱里,像一个风华正茂的高原汉子,依然享受着父母的呵护与宽容。它所表现出来的那种憨厚,那种敦实,那种独立于世道之外的淡定,十分令人羡慕。这座大山山体肥厚,绿树葱郁,顾四野于胸,揽花鸟于怀,似将天地万物之托付置于内心深处。时光因此而安静,人心因此而安稳,给人绵延不绝的吉祥之感。山的脚下,有一个大约五百平方米的文艺小广场,主要是用来供当地村民和村中来客开展各种表演交流活动的。广场的四周,除正面以外,三面建有一个“Π”字形的红柱黑瓦长廊,可遮风,可避雨,又可摆设同时容纳百余人就餐的长桌宴。那天,我们数十人的采风团就是在长廊下吃的长桌宴。宴上,遵义人爱吃的马临羊肉、莽椒、腊肉等几乎应有尽有,大家吃得热火朝天,氛围浓烈,至今令人回味。
这里的红苗斗脚舞比较有特色,它是在音乐节奏和芦笙的伴奏下,男女舞者同步跳跃斗脚。看起来十分简单,锻炼部位却涉及脚、膝、腰、肩等关节,舞蹈动作从脚板、脚踝、膝盖、臀部、肩部直到头部,是一种颇具民族特色的舞蹈项目。它需要的是舞蹈双方在节奏上的沟通与合作、动作上的默契与互补。
当然,这里的竹竿舞也是较为知名的。有苗族的地方就有竹竿舞。竹竿舞和芦笙一样,已经成为苗族的一个文化符号。竹竿舞比斗脚舞更简单,更容易学,主要难度在于把握好竹竿“啪啪”的音乐节奏。如果节奏把握得好,舞者的双脚便能在若干对(通常只有三四对)竹竿中自由跳跃,潇洒起舞,从而获得身心的自在与逍遥;如果节奏把握不好,那么舞者的双脚就会在音乐节奏的长河中跌跌撞撞,最终在一种有趣的尴尬中被淘汰“出局”。这是一种可以即兴而又能以最快的速度传递快乐的舞蹈,因此很多苗族特色旅游景点都有这一互动节目。看着几个身着红白相间服饰的苗族同胞蹲在地上,左右摇摆碰撞竹竿,听见那“啪啪”的节奏,我整个身体的细胞都活了,都在穿梭与冲动。但是,我只是静静地看着,没有参与到跳竹竿舞的队伍中。我这笨拙的双脚要准确反应节奏,还是有一定难度的。如果参与其中,自然会迅速“出局”。不过于我而言,就在旁边感受一下这种感觉,已经算是足够了。因为我在静默中,其实已经感受到了竹竿舞的快乐。一个观赏竹竿舞的人,很难置身于竹竿舞之外。
土河海拔虽然有1280米,而且常有凉风拂面,但是置身烈日之下,还是显得有点发热的,只是这种热不火不燥,不像土城的热那样咄咄逼人。文艺小广场旁有两棵柳树,我便躲到了柳树的荫凉下面。不料,却听到了“叮咚”的声音,像一个小女孩被父母逗乐的笑声:纯净,透明,温柔,天真。我猜我的身后即是小河。莫非这就是土河之河?转身行走不足十步,果然便见一小沟。小沟在蓬乱的杂树丛下,有点“悠然见南山”的感觉。至此,多年以来混淆我思维的“土河”与“土荷”之争,便迎刃而解。但是,我始终坚信:土河一定与荷有关;土河一定有它贡献给世间最美的礼物。
走出广场不足一公里,便见证了我的预判。抬眼望去便是茫茫荷海。不过,这并没有让我产生多少的激动或冲动。我默默地混迹于人群之中,在土河弯弯曲曲的山路上走着,完全将自己内心的那份期待掩藏于朴素的内心。既不将自己的发现提前告诉于同行的人,也没有故弄玄虚地炫耀事实即将被轻松证实的兴奋。
去往荷塘的路上,起初是一个小小的平台,大概有五六平方米,较为方正,一片猪肝红,已经陈旧得有些发白,好像是实木做成的,我没有仔细观察。样子十分低调,悄无声息地践行着自己的使命。这个设计非常有意思。由此可见它的设计者也许是一个默默无闻却有着不俗智慧的人。你看,这么一个小小的地方,他给出了多么令人意想不到的创意?这个小平台是通向荷塘的开端。在开端处因地制宜设计这么一个平台,既可以让远道而来的游客在不知不觉中“巧遇”一个安身歇息的所在,又可以满足每一个人对荷塘“先睹为快”的快乐。更具匠心之处还在于平台最多能容十来人驻足,人少还好,要是人多,人流必然会像水流一样,沿着荷塘中的廊桥流向荷塘深处,轻而易举实现设计者的目的。
一阵天马行空,不觉已至廊道的末端。回首走过的路,曲曲弯弯接近一公里。它像我或远或近的思索,清晰地在我的脑海里延伸。返回去一想,让我不由得对土河之河充满敬意:它就那么随意地身处杂树林里,不动声色,十分卑微地流淌着,谁也没有把它当回事,但是它却凭着悄无声息的执着,孕育了一个村庄,给了人们一个幸福的家园,给我们养育了千亩荷塘,让我们或更多的人有机会在这里“一边洗肺,一边审美”。这是多么美妙的旅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