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新文书法作品
清初,阮元开启书法碑学理论先河,继而,包世臣将碑学理论进一步完善,形成了较为完整的美学观念和艺术规则。直到清末,康有为把碑学理论强化、推广,成为彼时一个重要的书法审美特征,一种风格流派。
书法碑学理论历经三百多年的时间,对于书法创作和研究,影响巨大。我在聚焦碑学书法家群体时,惊异地发现,这个群体文人学者居多,或许文人具有天生的革命性,学者愿意在新材料里寻找艺术的出路。
陈新文是当代文人,独钟碑学书法。这一点是不是先贤诗文的指引,或者是碑学书法独有的苍茫与铿锵、激起了诗人的灵感?应该是的,陈新文对新事物很敏感,他学习书法,不喜欢循规蹈矩,他愿意在变化中体悟书法的魅力,愿意在陌生中感受书法的点线、结构、韵味。这样的倾向,让我们看到一位当代文人在碑学书法中的展开,静穆而沉着,深情而放达。
与陈新文见面,谈书法的时候少,谈天气的时候多。但是,这不妨碍我对他的书法的理解和认知。很多年以来,在不同的书法展览中,看到他形制不一的书法,字数多的文气盎然,字数少的坚韧挺拔,清晰的碑学笔法,多有文人的才情和气质。
“碑学之兴,乘帖学之坏,亦因金石之大盛也”,乾嘉之学,与碑志的大量出土有关系。新材料会颠覆学术研究和艺术审美。陈新文心中储满了金石碑志,他看到或临习了他所喜爱的拓本,那些结构夸张、笔法奇崛的字,点亮了他的选择。他就在这样的语境中,开掘自己的笔墨天地,生涩的笔触、爽利遒劲的线条、开张旷远的结字,可触可摸,富有生命的精神。
碑学书法有独特的笔法语言。康有为说:“书法之妙,全在用笔。该举其要,尽于方圆。操纵极熟,自有巧妙。方用顿笔,圆用提笔,提笔中含,顿笔外拓。”不知道陈新文是否读过这段话,我发现,陈新文懂得用笔,他的书法,有笔法特色,或者说,是他谙熟的一种笔法,写出了这样的字。他以这样的笔法临摩崖墓志,顿笔、圆笔交替使用,时而如狮狻蹲地,时而有矫变飞动之气,在忠于原拓的基础之上,可感诗人的性情。起笔的细微动作,运笔的大胆铺毫,收笔的斩钉截铁,一字一韵,异彩纷呈。他如此临帖,也是如此创作。他的“无上清凉”是我喜爱的作品之一。一个占满篇幅的“无”字,笔墨酣畅,左上方是三个小字“上清凉”,然后是“新文”落款,萧散超逸,妙处横生。扇面“如实观照”“卧松云”“辑清芬”,结字沉稳,时而收敛,时而夸张,诗歌的节奏感清晰可见。横批“磨石为镜”更见才情。结字谨慎,用墨大胆,一笔有一笔的想法,一字有一字的构思,缥缈神游的金石气弥漫其间。
陈新文笔墨与传统书法资源有血脉关系,字法与笔法,有据可凭。传统书法的笔法规律不能忽略,仅仅以硬笔的书写习惯写出的毛笔字,可以感受到一种趣味,却无法寻味和领略书法独有的笔法魅力。集中拜观陈新文的书法,我想起康有为所言“驰思造化古今之故,寓情深郁豪放之间,象物于飞潜动植流峙之奇,以疾涩通八法之则,以阴阳备四时之气,新理异态,自然佚出”。这位有历史和文化眼光的人,对碑学书法的归纳有深度,也有高度。读完这段话,再去品味陈新文的书法,瞬间顿悟,豁然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