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没去过黄冈蕲春,对蕲春却是有几种印象。去年新冠肺炎疫情的重灾区主要是武汉和黄冈,所以蕲春县也可以说是处于疫情中心地带。黄冈地区是黄梅戏的中心区(黄梅县也属该地区所辖),各县都有黄梅戏剧团,蕲春是《本草纲目》作者李时珍的家乡,新冠病毒居然敢到“医圣”的家乡来凌虐,也是太过胆大妄为,自然免不了被扑灭的命运。
《江北伢与江南妹》是在蕲春县会展中心剧院上演的。随着好听的黄梅调音乐在剧场内飘荡,一个发生在封城期间的动人爱情故事精彩上演。在外打工的江北伢春生坐火车回到县城时,最后一班过江轮渡已经收班,他落脚在“江南妹旅馆”,没想到次日凌晨封城封路封江,春生没办法回到江北家中。为了防疫,春妹爸把春生赶出了宾馆。春生流落街头,寒风中冻得瑟缩,春妹不忍,偷偷给他送去一条毛毯……而这时,春生的手机里传来不幸的消息,他的母亲因感染新冠病毒而住进了医院重症室。春生在县城隔离十四天期满后,报名当起了抗疫志愿者,义务为小区居民送粮送菜,因而再次邂逅春妹。两颗年轻的心在这个注定不平凡的春天里萌生了爱情……
春妹是城里人,家里开着旅馆,家境富足,而春生只是一个普通的打工人,两人的境况简直是天上地下。这情景,简直就像是董永遇到了七仙女,想爱不敢爱,已经相爱了还不敢相信;而春妹的父亲,在阳台上手持一柄长焦望远镜,时时监视女儿和春生的一举一动,不就像王母娘娘棒打鸳鸯么?县里“解封”,春生要回到江北乡下去,他能如愿以偿带着春妹来到母亲面前喊一声“娘亲”么?全剧悬念跌起,九曲回肠,疫魔肃杀之下的别样爱情和温暖人性得到了充分的演绎……演员们谢幕完毕,观众久久流连,不停鼓掌叫喊,舍不得散去。
金杯银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从现场观众之如火热情来看, 《江北伢和江南妹》演出大获成功。导演陆洞元硬是凭借着一身扎实不凡的艺术功力,创下了一个“班门弄斧”式的奇迹。据陆导介绍,这次担任本剧执行导演的安徽黄梅戏剧院的青年导演江惠子也付出了大量心血。
陆导有复杂难言的幕后故事。蕲春县黄梅戏剧团的条件太差了。首先是演员队伍条件不好。该剧团只有不到30人,近年来没有演过这样的大型黄梅戏,没有几个演员能上场演唱。男主角苏坤(饰演春生)、女主角周莹(饰演春妹)虽然功底不错,但他俩之前也没有演唱现代黄梅戏的经历。这次剧中伴舞的十几个女孩,是蕲春县去年选送到黄冈黄梅戏学校就读的学生,她们只在学校学了两个多月,就匆促上阵,不仅没有多少演出经验,甚至基本功也不足。再说灯光,因为没有钱购买专业灯光设备,只好找了三四家单位才凑了一批灯,其中一家还是婚庆公司,而且这批灯有十几种型号,色温不齐,灯光效果显然并不理想,远远不能满足演出需要。再说舞美,最初剧团请北京一位专家朋友设计的旋转舞台,陆洞元见面后一问价格,几十万元,甚至超出了整个剧目的预算,因此自己熬夜苦思冥想,灵感闪现,想起在《希腊戏剧史》上看到过用三棱镜做舞美的记载,他把这个点子提供给舞美设计师,设计师最终完成了通过三棱镜的翻转来呈现场景转换的设计图……问题解决了,不仅新颖,而且只花了几万元钱,为剧团节省了大量的经费支出。陆洞元在导演中还充分调动了戏曲与话剧、音乐剧相融合的手法,创造了新的表演模式,使整个作品显得清新、抒情、流畅,独具特色。
该剧团团长王顺平的经历也颇有传奇色彩。他是蕲春农家出身,从小喜爱黄梅戏,中学毕业考上了黄冈黄梅戏学校,幸运地遇到了几位堪称黄梅戏大师级的老师,得到了真传。他的不少同事下海了,发财了,但他不羡慕,一心一意追求的只是黄梅戏艺术。他参加湖北黄梅戏剧节曾获得过三届金奖,成为国家一级演员。但是因为整体文化环境的影响,蕲春县剧团举步维艰。2018年底,县领导让他挑起了团长的担子,他发誓要尽全部力量重振剧团,但他也深知这份艰难。剧团26年未招收新学员,他痛感人才的流失和青黄不接。去年他说服县领导,从县内选拔了20个孩子送到黄冈黄梅戏学校加以培养。疫情期间,他便开始构想一台抗疫黄梅戏。这回打造《江北伢与江南妹》,他深感是“小马拉大车”,但他硬是力排众议,克服各种困难,倔强地推动了剧目排练。本来,他和妻子可以自己担任男女主角的,但他为了培养新人,力推苏坤和周莹当了男女主角。我从他身上看到了一种振兴黄梅戏的使命感和责任感。对陆洞元成功导演的这台戏,王顺平热切又自豪地说:“我们创作的这台戏使我们剧团重新焕发了青春,随着后期的不断修改打磨,这台戏还必将走得更远,让更多的黄梅戏戏迷喜欢上它。”
(作者系湖北省宜昌市艺术研究所二级编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