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达挂在“钢的城”
栏目:文化行走
作者:罗日新  来源:中国艺术报

  献哈达是藏族、蒙古族习俗中祈福纳祥的崇高礼仪。我虽然土生土长于湖北黄石,是地地道道的汉族人,但却把挂哈达、献哈达作为每年除夕之夜必须履行的祝福仪式。13年来,从冶钢从事钢材经销到自己办企业,我长年奔波于国内外市场,每年挂哈达都没有固定的地点,因此,回到黄石老家挂哈达成了我强烈的心愿。

  第一次挂哈达时,我正在美国休斯敦。那一年金融危机中的美国,对来自中国的钢铁产品突然进行反倾销调查。我经销的5000吨石油钢管,正在海上运往美国,那个担心,真叫我彻夜难眠。

  我索性从床上爬起来,开车来到办公室,久久地凝视着墙上的一幅山水画:耸立在长江中游南岸的黄石海观山,一轮喷薄而出的太阳从江面冉冉升起,金色的阳光照耀着绿色的山峰,在江边的小路上,一个身着白衣的汉子,挑着一担木柴顽强地向山顶攀登,长长的身影落在峭壁之上。

  望着这幅“阳光下的送财图”,我的心情更加难以平静,脑海里不断地翻卷着在冶钢工作、生活的画面,不断地浮现出远在海天万里外工友们的身影,我想,他们也和我一样,也在为刚刚经历了浴火重生的深化改革,正在走出困境的百年老企业,遭遇到了突如其来的贸易摩擦而深深地担忧着!

  我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急得一股股热血直往头上涌。突然,我的目光落在了从国内带来的哈达上。这是前不久,一位藏族的朋友专门送给我的,他说:“搞经销工作紧张压力大,我送三条哈达给你,白色的哈达代表忠诚和信任,黄色的哈达代表智慧和财富,蓝色的哈达代表驱邪和顺利。”

  与其让自己像热锅上的蚂蚁,何不用哈达来表达我此时的心愿呢?我把三条哈达分别编成两米多长的细长辫子。在一起一落的编织中,我的愿望仿佛也编进了哈达中,我的情感似乎与雪域高原的先贤圣哲起了共鸣,我忐忑不安的心在编织中渐渐平静下来……我想好了:把白色哈达编织的长辫子挂在办公桌对面的画上,时刻提醒自己和员工无论何时何地,遇到何种困难,对祖国和企业要忠诚和信任。把黄色哈达编织的长辫子,挂在公司会客厅的玻璃框上,寓意企业的员工和我一起都来分享公司发展的智慧和财富,以及和所有来公司做生意的朋友伙伴共同致富。把蓝色哈达编织的长辫子,放在公司的商务车里,保佑企业和客户平安顺利。

  似乎哈达还真起了作用,大冶特钢生产的5000吨钢管,终于抢在美国反倾销实行前,安全到港结汇。从那以后,每年挂哈达,就成了我献给黄石故乡、献给冶钢和企业员工们、客户们的新年祝福。虽然再没有将哈达编织成辫子,但是那场经历却深深地烙在我的脑海里,不断地增强我战胜困难的“定力” 。

  2019年10月,我创作的长篇小说《钢的城》发表在北京《十月》杂志上,小说就是以我曾经工作和生活过的冶钢企业深化改革为背景的。昔日工友热情邀请我举办“‘钢的城’人谈《钢的城》”座谈会,我打算趁此机会,把哈达挂在大冶特钢毛主席曾两次来这里视察的纪念馆旁的绿化树上。

  然而,一场新冠肺炎疫情把我阻隔在数千里之外的新疆,在家乡挂哈达的计划又落空了。当时,我所在新疆的企业和员工面临着抗击疫情和美国发起的世界贸易战的双重压力。湖北是疫情的重灾区,新疆公司大部分是湖北人,大家十分牵挂家乡亲人和朋友。那是一个零下20摄氏度的冰雪满天、气候奇寒的夜晚,公司全体员工自发地和我一起,踏着积雪,顶着寒风,来到厂区,把一条条哈达挂在了红柳树枝上,遥祝家乡早日战胜疫情,平安幸福吉祥。一位维吾尔族员工,执意要爬上大树,把洁白的哈达挂在树梢。蒙古族员工更是解下自己的腰带,面向东南湖北方向,手拿酒杯,敬天敬地敬武汉。热轧车间主任张凯,父母是随部队进疆的湖北籍军人,他出生在克拉玛依油城,是位典型的“疆二代”。风雪之中,他拿出随身带来的一面五星红旗,和一位哈萨克族员工一起,小心翼翼地把五星红旗绑在工厂的大门上。望着冰雪中迎风飘扬的五星红旗,我的眼晴湿润了,公司里的维吾尔族、哈萨克族、蒙古族和汉族员工,一起高唱《祖国好》……这次挂哈达的仪式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凝重。

  2020年,在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的领导下,全国各地取得了抗击疫情的节节胜利,我的企业不断地战胜了美国发起的贸易战带来的重重困难。大冶特钢的产品,不但没有在美国的反倾销中消失,反而越来越强大。产品畅销全国并远销美国、日本以及欧盟、东南亚等60多个国家和地区,获得国内外高端用户的青睐。

  这一年,我结合自己的亲身经历和大冶特钢的素材,以中美贸易战为主要背景,写出了长篇小说《钢的城》的第二部初稿,展现“钢的城”人在新形势下的风采。2021年的除夕之夜,我终于把哈达挂在黄石故乡的“钢的城”中。深邃的夜空下,万家灯火灿烂;斑驳的树影中,洁白的哈达在春风中飘舞;美丽的“钢的城”是那么热烈而安详。我深深地祝福大冶特钢和黄石这座“钢的城”,祝福朋友们、工友们,同祖国一起平安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