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灵魂。20世纪八九十年代,人类学理论和方法引入区域社会研究,采取“自下而上”的研究视角,重视田野社会调查,引起学界广泛关注。近年来,水文化研究越来越多地引起学界重视,江西水文化研究也开始崭露头角,具体以实证研究为方法,重视第一手资料的挖掘,重视新材料的运用和新观点的支撑,涉及人类学、文化学、历史学、地理学、生态学、政治学、社会学等多学科的交叉研究,从中可以透视地方社会民众原态生活场景,表现出区域社会文化研究的一种新面相。
一
饶河,又称“鄱江” 。 《太平寰宇记》载:“鄱江水,自浮梁、乐平、余干等三县合为鄱江,经郡城南,又过都昌县,入彭蠡湖。 ”彭蠡湖即鄱阳湖,饶河是江西五大河流之一,沟通鄱阳湖与长江。 《江西交通志》载:“饶河,位于赣东北的饶河是乐安河、昌江在波阳县境的姚公渡会合后的总称。 ”波阳县即鄱阳县。饶河重要支流昌江水运使得中国瓷都景德镇陶瓷行销天下,享誉世界;饶河重要干流乐安河使得乐平镇矿产中外驰名;而饶河和鄱阳湖又使得鄱阳镇成为江南“鱼米之乡”的一颗璀璨明珠。
《江西交通志》载,清同治至光绪年间(1862年- 1908年) ,江西省各地有船帮公所200多个,船帮帮头把持了一方的水运。 《景德镇市志》载,景德镇18港口由鄱阳、祁门、都昌、浮梁4帮的把头操纵,船民按船籍入船帮,具体有青洪帮、兄弟会、真君会等。 《乐平县志》载,乐安河有蒋张帮、福长帮、毕家帮、湾头帮、众埠帮等,他们各自划定自己的势力范围,把持江河水面。
新中国成立以后,饶河流域彻底结束水上船帮的时代纷争。但饶河水运有力推动了古代景德镇、鄱阳镇、乐平镇等地的兴盛与发展。历史上,这些水运船帮、船行以帮派文化和地域文化为纽带,把持码头和运输,形成各自的地盘,维护和稳定古代饶河地方社会秩序,表现出饶河地方社会中国家与地方的有机互动,透视出饶河地方基层社会治理的有机组成,折射出饶河地方宗族在基层社会治理中的重要地位和作用。在国家治理大背景下,饶河水运帮会和船行成为古代饶河民间水运管控和运营的重要单元,是饶河民间水运管理的重要组成。由此,水文化研究可以映照社会。
二
饶河戏,又称饶河令,或饶河调。 《鄱阳县志》载,饶河戏主要流行于江西赣东北地区饶河流域的鄱阳、乐平、万年、余干、浮梁一带,也流行于信江地区及都昌和安徽东至等县,是我国古老的地方剧种之一。饶河戏是水文化与饶河地方百姓精神世界的主要标识之一,张王庙是饶河百姓精神信仰的文化生活空间。邱霁的《重修唐忠臣张公庙》记:“饶有唐忠臣张公庙,在郡城东面,俯番江,高亢雄伟,地势壮观” 。番江,即鄱江、饶河,张公庙即张王庙,俯瞰饶河。关于张王庙, 《鄱阳文史汇编》载: “在鄱阳解放街上首的高埠处,祀唐代忠靖王张巡(清代封为安澜王) ,从祀有南霁云、雷万春、姚訚、许远四大将。庙内有旌忠阁、大佛殿、观音堂、财神殿、禄姑堂、清虚堂等,前后三进,前有戏台,中有正殿,后为夫人殿。 ”张王庙庙宇宏大,气势恢宏。在古代社会,人们精神生活相对单一,对于流传千百年的饶河戏和宏大的张王庙,显而易见,它们是饶河地方社会百姓的精神支柱与精神世界。
《鄱阳县志》载,饶河戏班剧本有200多本,单折戏有300余出。 《乐平县志》载, 1959年,饶河太子班(业余剧团)多达295个; 1964年,饶河戏仍有144个。正由于饶河戏的兴盛,鄱阳县有“中国戏剧之乡”之美誉。窥斑见豹,从饶河戏文化可以窥视饶河风土人情及其历史画面的有机图景,可以解读古代饶河民众的风情画卷。对于张王庙,清代戏剧家蒋士铨有诗云:“帆樯一字估舟排,正午开头尚未开,日暮新桥箫鼓沸,张王庙里赛神来。 ”从蒋士铨的诗文中,饶河边风帆林立,正午时分风帆未张,而日暮张王庙人声鼎沸,清晰再现饶河民众原生态生活场景。
民国文人拣陶的《旧时张王庙肆》记: “旧时,鄱阳上街是以张王庙庙前集市及张王庙巷为中心,商贾云集,市肆兴盛,可比北京的天桥。 ”这生动表现出以张王庙为中心的饶河集市文化及其图景,其兴堪比北京天桥,张王庙成为饶河流域民众商贸和精神生活中心,饶河戏成为民众的业余文化生活的主基调。显见,水文化研究可以映照生活。
三
文化兴国运兴,文化强民族强。新时代江西水文化研究大有可为,前景广阔。以饶河水文化为例,从研究对象来看,主要有张王庙及其神灵、饶河水运、饶河古港口、饶河古码头、饶河渔业、饶河漕运、饶河船帮、饶河戏等。从研究方法来看,主要有文献梳理法、田野调查法、访谈法、分析法和归纳法等。从水文化当代建构路径来看,主要有:一是打造饶河水文化景观区,实现饶河古港口、古码头等遗址的修缮与保护。二是打造饶河水文化历史博物馆和张王庙庙会文化区,实现饶河水文化历史的挖掘与传承。三是打造饶河水上民俗旅游、传统渔业生产习俗旅游,实现饶河地方社会经济新发展。通过饶河水文化研究,可以建构饶河水上旅游,培养人们爱水、惜水、节水、用水与利水等生态观念和文化意识,助力地方社会新发展,推动饶河生态文明的建设与发展。
新时代,饶河戏和张王庙文化留有遗存,但渐已隐出历史主舞台,已变迁为饶河百姓的集体记忆和历史温情,成为饶河流域百姓割舍不下的那份“乡愁” ,成为江西省情、县情、乡情的重要素材之一。
加强江西水文化研究,可以探究地方社会原生态生活;可以探析地方社会发展中国家权力因子与地方社会的互动;可以不断厚植乡土文化根基、不断凝聚价值共识、不断丰富家国情怀、不断增强文化自信;可以建构地方社会新发展、满足人民过上美好生活的新期待。实现区域社会文化的传承与保护,也恰好回应了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的“必须树立和践行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理念” “深入挖掘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蕴含的思想观念、人文精神、道德规范”等有关重要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