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老街
作者:郑予心  来源:中国艺术报

  家的附近,有一条不长不短的老街。说它老,是因为那里的花草树木生了又落,陪伴了我多个春秋。现在经过改造的它,已是焕然一新,一片繁华。只是从改造后到现在,我心底的某个角落仍然落空,只因记忆中老街的人情味似乎已消散不在,这多少让我有点感伤。

  当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清晨的第一抹金色洒向大地,我便跟往常一样出门吃早餐。天空中,云彩淡淡,像附在画布上浅色的点缀。空气满是清闲的味道,不知名的鸟儿依偎在初生嫩芽的绿枝上歌唱。

  从街口缓步而入,老街的布局还是从前的样子,一间间店铺整齐排列,只是环境卫生要比之前好很多。先前的老街,每一家店架起雨篷就开始叫卖包子饺子,粗犷洪亮的噪音,虽是嘈杂却听得几分亲切,人群攘攘,喧嚣热闹。

  我挑了家早餐店走入,瓷砖地板,反射吊灯冰冷的光,码得整齐的桌椅,看着感到有些拘束。“阿姨,麻烦要一份云吞。 ”我笑着对老板娘说。她坐在收售机前,大声地打了个哈欠,机械地打着单,“哒哒哒哒” ,用她那精致的印花长指甲无力地敲着。罢了,她冷淡地看了我一眼,没有多余的话语,拿起手机继续盯着屏幕。

  我心底蓦地一凉,这番景象为何和从前大不相同……

  那是一个寒冬里的早晨,我出门急,忘带钱,又低血糖,不能不吃早餐。当我战战兢兢地询问这家店的老板娘可否第二天再付钱?她擦去额头的汗,笑起来像弯月的双眼打量我片刻,说:“多大点事,都是熟客,送你一碗云吞又怎地? ”她的声音,像是冰封中的暖流,萦绕我心。我至今无法忘记她用粗糙的手拍我脸蛋时慈祥的样子,真诚又美丽。

  思绪重回此刻,老板娘吝啬地不给予半分亲昵的话语,滚烫的云吞怎么也无法驱散我内心的寒冰。淹没在改造中的人情味儿,正在挣扎却难以解脱出来。从前温暖的情絮,究竟去了哪里?又将何时归来?

  这时,有个流浪汉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衣衫褴褛,说是饿了几天,想讨口饭吃。我正担心他会被不留情面地赶出。老板娘抬起头,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正想开口,又犹豫地低下头眨巴着眼。片刻,老板娘紧绷的肩膀松懈,叹了口气:“算了,给他煮碗云吞。 ”我近乎震惊地盯着这一幕,旧老街的记忆像电影片断陆续回放在我眼前——人与人之间简单又温情的关爱,疲惫的眼里泛起的善意和同情……

  我笑了,因为我发现从前的人情味没有随时间的流逝绝意消散,日夜的繁华也没有将质朴的人情彻底埋葬。只是时代的变迁让风土人情无法破茧而出,它要慢慢地努力,用爱去感化,用心去呵护。

  从前的老街像是一位亲人,给我炙热的爱,在我心深处扎了根,难以抹去。新的老街,像是一个陌生人,令我感到少许冷漠。庆幸的是,在无情的沙洲中,带着感情的绿洲正在生根发芽,盼望着有一天能够重拾醇厚真情。

  映入眼眸的老街夜色,人声鼎沸,霓灯闪烁。当繁华归于心底深处,熟悉的老街,崭新又满是浓浓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