浚县正月庙会:迎接新生活的仪式
作者:林继富  来源:中国艺术报

  正月初九,我参加了浚县庙会,参加庙会的人多,活动也多,庙会展现了浚县人的生活风貌,展现了浚县人的精神追求,体现了浚县人追求生活的意义。

  浚县正月庙会以大伾山、浮丘山为中心,浮丘山在县城的南面,大伾山在县城的东面。两座山上有寺庙、有神灵,并且具有久远的历史,以大伾山、浮丘山为核心构成浚县正月庙会信仰圈、文化圈,成为浚县人正月庙会期间的生活圈,传承千年,至今仍然具有强大生命力。

  举办庙会的核心地点是神圣的,但是又是在具有狂欢时间的正月,因此,浚县庙会期间的社火表演种类丰富,据说每年参加浚县正月庙会的社火有五六十家,每家社火又拥有自己的绝活。参加庙会的社火表演者没有报酬,却演得如痴如醉;庙会上人挤人,人们却乐此不疲。为何浚县正月庙会有如此大的吸引力,并且年复一年地进行着?我想,是生命的渴望、生活健康的需要,这是浚县庙会的基本精神内涵。

  浚县正月庙会的力量与“正月”有密切关系。从时间上看,正月是一年的开始;从人的生活来讲,是每个人一年新的起点。因此,正月庙会具有迎接新生活、规划新生活的意义。

  浚县人在庙会期间的活动有两种:一种是群体性的,庙会期间举办的各类社火表演,都是以村落、社区为单位开展的,比如,走高跷、耍狮子、舞龙、跑旱船、吹唢呐、抬阁、抬老四、大头舞等。它由当初单纯的祭祀娱神形式,发展成为丰富多彩的娱乐形式,成为规模宏大的民间文艺活动。这些集体性的社火表演,村落或者社区的所有人均参与其中,并且以该社区最为典型的传统文化在正月庙会期间进行展示,比如,浚县每个乡镇都有自己代表性的社火,南关的武术社火、东关的舞狮表演、东大街的秧歌表演、北大街的背阁玩会、北关的小竹马表演、西大街的高跷社火等。每个村的社火传统表演套路都是祖辈口传身教延续下来,当然,当代人也没有忘记加入今天的元素,比如正月庙会妇女唱神歌的时候,也会夹杂着唱革命歌曲等。这些区域性的社火活动,代表了村落或者社区集体性的认同,从这个角度来说,浚县正月庙会在整合村落或者社区力量方面具有强大的功能,也就是说,浚县正月庙会的社火表演不仅是传统的继承、传续,还不断建构村落或者社区民众的秩序感、关系感,从而实现人们和谐生活、友善友爱的目标。

  另外一种是个体性的,主要表现为个人参与庙会活动,在正月庙会社火等集体性活动中,实现自己走向新一年的生活的愿望,或者前往大伾山、浮丘山上的庙宇朝拜神灵,祈求神灵保佑家人生活幸福和生命健康,“上山转,百病散,老奶奶(碧霞元君)显灵验。 ”尤其是许多人在正月庙会期间上山进庙求神赐子还愿。正月庙会期间朝拜碧霞宫、给碧霞元君进香求子是浚县正月庙会的重要内容。我们看到碧霞元君宫到处拴满红丝线,据说把红丝线拴在这里,就能得到碧霞元君的恩赐和受到金童玉女的救护,从而脱灾去难。这些个体行为以生命为中心,祈求神灵保佑生活幸福、生命健康,更为重要的是祈求新生命诞生。庙会上的“泥咕咕”造型多样,动物、人的形象栩栩如生,泥咕咕可吹出“咕咕”的响声,既是庙会灵物,也是儿童的玩具,庙会期间的香客—般都要买一些带回去,送给孩子,寄托对生活的热爱和对未来的希望。

  正月庙会高潮离不开社火演出。正月初九和正月十六,社火队纷纷拥向大伾山、浮丘山顶,齐聚在碧霞宫门前酬神唱戏的戏台下,哪怕是高跷社火,他们也会踩着高跷“朝顶” ,这是怎样一种精神!社火班子轮番表演,各种节目轮换登场,社火演员们着戏装,画脸谱,戴面具,在欢闹中、在耍逗中娱乐神灵、娱乐民众。在热热闹闹中,与神灵共享浚县人的演出,与浚县人共同迎接新生活的到来。

  每台节目在演历史、再现传统,却又是表达今天的生活,将历史与今天融为一体,将传统生活化,诸如“抬阁”中人扮演偶像,一群人抬着一出戏,抬阁上的人,飘飘荡荡。背阁是彩妆儿童架在精壮大汉肩膀上,许仙、白娘子、穆桂英、杨宗保等人物从历史走进现实、并且与历史对话,为未来祈福,为生活歌唱。

  正月庙会的生活属性无处不在,参加庙会的人常常将随身带来的花糕、鸡蛋、糖果、糕点等放到神案上供飨敬神,这些祭品来源于民众日常生活的饮食,这些日常饮食在正月庙会的特殊时间和大伾山、浮丘山特殊地点成为沟通人与神的中介。浚县人在神灵前祈求保佑,许下求财、求子、求健康平安的心愿,这些无不是民众生活中最普通、最需要的生活内容。

  浚县正月庙会高峰在正月初一、初九和十六在浚县不足为奇。初一是一年开始,也是新生活的开始。初九传说是玉皇大帝的生日,浚县人称玉皇大帝为老天爷,玉皇大帝信仰源于民众对于生老病死的担忧,因此浚县人以隆重的社火演出“朝顶”祭祀玉皇大帝。正月十六是浚县春节仪式性活动结束的日子。由此可以看到,浚县从正月初一至正月十六的这段时间,我以为属于一年之中转换时间的开端。如果说浚县人从腊月初八至大年三十进行的活动是“除旧”的话,那么,从正月初一至正月十六则是“迎新”了,正月庙会就是浚县人迎接新生活的活动,是他们以传统生活方式迎接新生活到来的仪式。

(林继富  中央民族大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