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剧《彭德怀元帅》剧照
2013年5月，我接受了重大革命历史题材电视剧《彭德怀元帅》剧本创作的任务，当时心情确实很忐忑，尽管在此之前我写过不少红色题材主旋律作品，也因此获过飞天奖最佳编剧奖，但彭德怀这个题材与我以往创作过的任何题材都不一样。彭德怀在开国的十大元帅中是最有性格的一位，他的一生功勋卓著、命运坎坷。这些年，将帅的电视剧拍了不少，唯独彭德怀是个空白，如何把彭德怀这样一个有性格、有影响的人物打造得有血有肉有温度，我和我的搭档高军商量，决定按照彭德怀的成长轨迹去寻找彭德怀。
第一站我们到了彭德怀的故乡湘潭县乌石镇，在那里，我们参观了彭德怀故居和彭德怀纪念馆，了解了许多彭德怀少年时代的故事。彭德怀八岁时母死父病，为了生计，他不得不出去乞讨，但他忍受不了财主的白眼，小小年纪便下煤窑挖煤，上河堤担泥，正是苦难生活的磨砺，锻造了他刚毅的性格，培养了他对人民深厚的感情，也滋生了他对这片土地的挚爱。
第二站我们去了湖南平江。1928年，刚满30岁的彭德怀已升任湘军团长，每月几百块大洋的俸禄，可以吃香的喝辣的，而当时年轻的中国共产党正遭受蒋介石的血腥屠杀，成千上万的志士仁人倒在血泊中，就是在这种白色恐怖的背景下，彭德怀毅然抛弃荣华富贵，举起了抗击国民党反动派的义旗，创建了中国工农红军第五军。当我们徘徊在天岳书院，望着彭德怀当年拴马的那棵参天大树，我们懂得了什么是信仰。
第三站我们到达井冈山，从黄洋界的五大哨口走到小井，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在无言地向我们叙说彭德怀率领的红五军是如何在重重困难和巨大压力下保卫井冈山的。面对着昔日的深沟壁垒，我们懂得了什么是坚强。
第四站我们去了太行山，抗日战争期间，彭德怀作为八路军副总指挥，在这里指挥了著名的平型关战役、神头岭战役、响堂铺战役以及百团大战，尽管战争的硝烟已经散去，但我们仍然能清晰地感受到彭德怀的威武和气魄。
最后，我们到了陕北，这里是彭德怀解放战争时驰骋的舞台，彭德怀领导的西北野战军以区区2万人牵制着胡宗南的25万大军，以弱胜强的三战三捷，凸显着彭德怀的韬略和智慧。
每到一地，我们在参观纪念馆、博物馆的同时，拜访了一些当地老乡，采撷各种带有泥土气息的故事。回到北京，又看了大量的资料，利用开研讨会的机会，请教了很多顶尖级的军事专家、党史专家，渐渐地，彭德怀的形象在我心中开始丰满起来。
在整个创作过程中，在史料的剪裁上，我注意始终把人物放在中心，做好加减法。 《彭德怀元帅》这部电视剧开篇是1926年，彭德怀那时候是湘军的一个团长，攻打武昌。最后结笔在1974年，彭德怀含冤去世，整个长度是半个世纪。彭德怀经历过的事情就像天上的繁星，看得见数不清，所以稍微把握不好就会把人物淹没在事件中。
在这种情况下，我首先做的是减法，就是把一些和彭德怀无关的事，以及和彭德怀关系不大的事，还有不好表现的事先删掉。在此基础上做加法，把能够表现彭德怀业绩和品德的事浓墨重彩地渲染，所以在这部剧里我着重写了彭德怀的几次临危受命。
第一次临危受命是在井冈山，当时他率领红五军刚到井冈山不久，何键率领五路大军扑来，井冈山面临最严峻的一次考验。毛泽东说来的是湘军就让彭德怀对付他，这样彭德怀就接受了任务。但是红五军所有的部下都反对，他们认为刚到井冈山，什么都不明白，东西南北都没搞清楚，这样重大的任务绝对承担不了。彭德怀一句话没有说。最后井冈山保卫战失败了，但是这场仗打出了英雄主义的悲壮。
第二次是解放战争初期，胡宗南率领25万大军进攻延安，陕北军力不过2万，彭德怀主动担起了政委的重担，他克服了数不清的困难，率领西北野战军解放大西北，解放了中国三分之一的版图。
第三次是1950年10月，一架飞机从中南海飞到陕西，彭德怀怀里还揣着西北五年规划，就被接到北京。八天以后他被任命为中国人民志愿军司令员兼政委，两个星期以后，在大部队志愿军没有进入朝鲜战场的时候，彭德怀作为志愿军的最高司令长官进入了变幻莫测的朝鲜战场，成为名副其实的抗美援朝第一人，仅仅两次战役后他把以美国为首的、气势汹汹不可一世的联合国军打回了三八线，书写了世界战争史的奇迹。
一部电视剧好不好看除了主要人物的塑造，最主要的还是编织人物关系。 《彭德怀元帅》这部戏涉及到的大多是历史真实人物，所以我们创作时注意高层和底层叙事有机结合，力争完成历史真实和生活真实的统一。高层叙事我们讲了彭德怀与毛泽东、朱德、周恩来、左权、习仲勋等人的故事。在底层故事中我们有选择地塑造一两个小人物，红军时期塑造了彭德怀的义子郭炳生，这是一个老班长托付给他的孩子，从一个普通的士兵一直成长到22岁就当了师长，最后却叛变了。抗美援朝时期我们塑造了5个虚构的人物，在新中国成立以后我们主要写了他的警卫员。正是一个个生动真实的小人物为厚重的历史正剧增添了生机、色彩和活力。
这部戏还有一个亮点就是彭德怀的爱情，在很多人眼里彭德怀是一个粗线条的硬汉子，似乎不懂爱情。但实际上彭德怀对爱情的忠贞是感天动地的。彭德怀一生结过两次婚，在平江起义时他把结发妻子送回了老家，说好一旦安定下来就回来接她，就为了这一个承诺，整整十年彭德怀身边没有一个女人，为此采访他的西方女记者惊叹不已。
彭德怀第二任妻子生长在书香世家，向往革命投奔延安，她的生活经历和彭德怀完全不同，她嫁给了比自己大20岁的彭德怀，她一直追随彭德怀，相亲相爱走过了枪林弹雨，无怨无悔。在创作中这一点应该说是我的强项，因为我是一个女作者，所以我以一个女作者的视角把笔触穿过彭德怀严厉严肃的外表，让它深入到彭德怀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展示彭德怀火热、浪漫、革命的爱情。相信大家看了一定会感觉到彭德怀的爱情和以往老革命的爱情不一样。
彭德怀作为一个历史人物已经走进了历史，但是我们今天去写彭德怀、拍彭德怀，我们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告慰彭德怀的在天之灵，我们更多的目的是为了拍给今天的观众看，特别是今天的年轻人看，我们要用彭德怀的人格力量去感染他们，所以在创作的时候我有意识地观照现实。比如现在国人很大程度上出现了信仰丧失。所以我就写了彭德怀的忠诚，他对党的忠诚，对国家的忠诚。他入党的时候正是中国共产党进入最困难的白色恐怖时期，他放弃了高官厚禄毅然加入共产党。另外针对现在改革进入深水区以后，很多干部不作为的情况，我写了彭德怀的担当。很多事情都是在看起来不可能完成的情况下，他先把担子担起来再去找办法。另外，我还写了彭德怀的清廉。我相信随着电视剧的播出，彭德怀一定会走进观众的心里，他一定会得到老百姓的认可，同时他也会感染观众、打动观众。就像剧中主题歌中唱的：“你走出那么远，还牵着我的心。 ”
《彭德怀元帅》从开始创作到通过审查，前后历时一年半，几易其稿，字数累计达一百万字。回想创作的过程，是一个痛并快乐的过程，也是一个灵魂经受洗礼的过程。特别是在创作后期，我经常会出现这样一种神奇的感觉，那就是我与剧中的彭德怀融为一体了，我的心会随着他的心脏而跳动，我的情绪会随着他的喜怒哀乐而变化，写到动情处，会不由自主地潸然落泪……自始至终，我是怀着对彭德怀的敬仰，怀着对历史的敬畏去创作的。这部剧是我作为一名入伍46年的老兵在脱下军装、告别军旗时对我深深敬爱的军队交出的最后一份答卷。
中国文学艺术基金会特约刊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