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画电影《白蛇:浮生》海报
动画电影《白蛇:浮生》作为追光动画“白蛇系列”的终篇,前续《白蛇:缘起》,后接《白蛇2:青蛇劫起》,弥补了中间“白蛇正传”的空缺。该片讲述了许仙和小白再续前缘、情定今生的爱情佳话,故事丰盈、视效惊艳、细节考究,探寻了“浮生若梦,为欢几何”的精神内涵与当代价值。影片角色个性突出,小白的柔情似水与藕丝难杀,许仙的玉树临风与善良勇敢,小青的侠肝义胆,法海的酷帅高冷,宝青坊主的诡谲狡黠,李公甫的憨萌自恋,鼠精的谲而不正等,构建出人如其面的人物群像。场景峥嵘轩峻,华美奇幻,山峦瀑布、亭台回廊、绣闼雕甍、小桥流水、街巷阡陌、竹烟波月、雾阁云窗皆美不胜收。二郎花糕、碎金饭、粽子等美味佳肴,烟花、爆竹、吐火等传统民俗,以及元宵节、端午节、中秋节、重阳节和二十四节气的巧妙融入,高度还原了宋风雅韵与市井风情。但就叙事而言,《白蛇:浮生》还有诸多不足亟须改进。
叙事主线应贯穿始终,不能宾乱主位
作为“白蛇正传”,《白蛇:浮生》的叙事主线应为鸳俦凤侣的小白、许仙携手对抗法海,作为主要矛盾应贯彻始终,而配角、反派及龙套角色的故事线应“枝附影从”于主线,做到主次分明、纲举目张。就是说,如乔木一样,枝干应长在主干上,不能如灌木样枝丫疯长、乱长。副线即次要矛盾,也要草蛇灰线、伏脉千里,要有呼应,不能断线。相应的,正反配角也应围绕正反主角来设置,为正反主角的矛盾服务。
影片将原作中的主要人物悉数呈现并有所增设,次要角色小青、李公甫、鼠精、宝青坊主设置太多,他们的故事情节,几乎占据“半壁江山”,散乱冗杂,宾乱主位,犯了因果式线性结构电影“一人一事立主脑”的叙事大忌。作为小白和许仙的对立面,法海、鼠精、仙鹤童子等反派之间应该有关联,形成体系。但影片中法海作为大反派,在前期故事中缺席,在故事发展到三分之一时才出现,且前期的次要反派角色鼠精和大反派法海风马牛不相及。
开篇应开门见山,简明扼要,直入主线剧情,但本片交代小白和许仙相识就过于冗长,数次“偶遇”后,才得西湖同游。随后小白、小青请许仙和李捕头吃饭,小白和许仙成亲,小青惩治鼠精、府衙偷银子,鼠精给许仙符咒,小白、小青定计测试许仙胆量,宝青坊主戏班演戏,端午节赛龙舟,小白去昆仑山采仙草,李捕头给小青相亲等,其中无关紧要的杂耍情节铺陈太多,和小白与法海的主要矛盾毫无关联或关联不紧密,成为骈拇枝指,没有被妙合无痕地嵌入叙事链中,纷繁芜杂,侵扰了叙事节奏。
一言以蔽之,完美的人物关系应谨始虑终,按照正反派之间矛盾的起承转合来组织,不应塑造出很多和主角无关,或关系不紧密的角色来构成叙事支线,削弱或破坏主要情节线,故需拨冗去繁。
若处处是高潮,则影片无真高潮
“黄金配角”的喜剧性应建立在善意的幽默之上,“黄金配角”是针对人性弱点善意的嘲讽,但若一味的定位为朽棘不雕的“傻笨丑”,就会画虎不成反类犬。
设置过多天崩地坼的打斗场面,进行巢焚原燎的视觉混炸,貌似高潮迭起,实则累赘冗余。《白蛇:浮生》从小青化解鼠精给许仙的符咒,小青和法海缠斗,小白在昆仑山和仙鹤童子对峙,小白、小青欲解除许仙心病变出大蛇,直到法海来到许仙、小白家中,小白变为巨蟒,此为第一次令人血脉偾张的对抗,许仙将银针扎在法海手上,小白方逃走。不久小青带许仙逃离金山寺后,法海携金毛犼和小白、小青在杭州开始第二次鏖战,许仙吹笛子将金毛犼变为佛珠,法海知小白腹中胎儿为文曲星下凡后收手。逞奇眩异的恶斗鏖战几乎占据影片二分之一的时间。
就因果式线性叙事结构电影而言,真正的终极高潮大战只能有一次,其他大战的强度和烈度不能压过或等同于最高潮。若处处是高潮,则影片无真高潮,若各个矛盾冲突都是重点,则无真重点。如绘画中虚实主次要分明,音乐合奏中要突出主旋律,要彻悟烘云托月、喧宾不夺主之理。
结 语
中国不缺“好故事”,动画电影视效大都极为惊艳,但如何“讲好”故事则成了“阿喀琉斯之踵” 。所谓三折其肱,如何才能不事倍功半?其实,只要遵守最基本的叙事规矩则可:主宾在位,角色多寡适度,主线突出,叙事节奏合拍,文戏武戏张弛有道,笙磬同音。深谙“繁华损枝,膏腴害骨”之旨,明白过犹不及之理,巍峨壮观、叹为观止的场景不要过多过滥,地崩山裂、熏天赫地的打斗戏不要过烈过频。谨守“中庸之道”,不露斤斧,不要用力过猛,不要口味太重,内容和形式契合无间,癯腴适中,就能事半功倍。
(李欣泽系太原师范学院美术与影视学院硕士研究生,杨晓林系同济大学电影研究所所长、编剧、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