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yle type="text/css">.TRS_Editor P{margin-top:0;margin-bottom:1em;line-height:1.5;font-family:--系统字体--;font-size:10.5pt;}.TRS_Editor DIV{margin-top:0;margin-bottom:1em;line-height:1.5;font-family:--系统字体--;font-size:10.5pt;}.TRS_Editor TD{margin-top:0;margin-bottom:1em;line-height:1.5;font-family:--系统字体--;font-size:10.5pt;}.TRS_Editor TH{margin-top:0;margin-bottom:1em;line-height:1.5;font-family:--系统字体--;font-size:10.5pt;}.TRS_Editor SPAN{margin-top:0;margin-bottom:1em;line-height:1.5;font-family:--系统字体--;font-size:10.5pt;}.TRS_Editor FONT{margin-top:0;margin-bottom:1em;line-height:1.5;font-family:--系统字体--;font-size:10.5pt;}.TRS_Editor UL{margin-top:0;margin-bottom:1em;line-height:1.5;font-family:--系统字体--;font-size:10.5pt;}.TRS_Editor LI{margin-top:0;margin-bottom:1em;line-height:1.5;font-family:--系统字体--;font-size:10.5pt;}.TRS_Editor A{margin-top:0;margin-bottom:1em;line-height:1.5;font-family:--系统字体--;font-size:10.5pt;}</style><div class=TRS_Editor><p>　　在人类刚迈入互联网时代时，互联网似乎还只是现实世界外的隐匿之地，是戴上面具后的狂欢舞会。无人能预料到，在“元宇宙”已经降临的今日，现实和虚拟的关系似乎也开始发生翻转，网络空间切入现实，甚至成为某种更“真实”的时空，人们在直播间、线上会议和社交软件中经历着比线下更鲜活的体验。虚拟世界真的“虚拟”吗？日本动画导演细田守的新作《雀斑公主》便敏锐地把握到了这种变动，在温情治愈之中完成了对社会变革的触探。该片日前也登陆国内院线。</p>
<p>　　细田守被视为继宫崎骏之后，日本动画电影的新一代大师，擅长用简洁的画面来表现家庭和成长的经典主题。动画电影《雀斑公主》原名《龙与雀斑公主》，讲述了在元宇宙“U世界”发达的社会中，乡村女孩玲在“U世界”中意外成为超级歌星、帮助他人的故事。玲虽然有音乐才能，但在现实生活中内向自卑，连开口歌唱都做不到，只有在“U世界”中，当自己完全隐没在虚拟形象中之后，她才能纵情歌唱。在一次线上演唱会被神秘人“龙”打断后，她开始关注起这位被称为“U世界最凶恶的野兽”的虚拟形象，最终鼓足勇气，直面现实世界的阴暗面……该片在日本于2021年上映，获得有“动画界奥斯卡”之称的安妮奖5项提名，也成为细田守目前为止票房最高的电影作品。观众均对影片精美的人物设计、绚丽的画面和音乐给予了很高评价，充分肯定了细田守这位“后宫崎骏时代”日本中坚动画导演的商业大制作能力。然而，《雀斑公主》在剧情方面却遭到了两极分化的评价，许多观众质疑影片后半部分的情节发展并不合理，在网络世界里冒险容易，但回到现实生活中，玲对阿忍（虚拟形象“龙”的操纵者）的拯救却太过浪漫化。《雀斑公主》想铺平网络与现实世界之间的道路，让“U世界”灿烂明快的色彩感染现实，然而却最终证明了网络世界与现实世界之间仍有重重壁垒。</p>
<p>　　细田守曾自述，《雀斑公主》的灵感来源于迪士尼动画电影《美女与野兽》，只不过它从一个另类的爱情故事，转移到导演本人尤为关注的互联网问题上。看似凶猛实则温柔的野兽，看似柔弱实则勇敢的美女，这种反差类似于人们在线上、线下世界的行为反差：现实中循规蹈矩的上班族可能是网络黑客，遵守社交礼仪的人在匿名聊天室里会大放厥词……游走在两个世界中的人们在多重虚拟身份之间会体验怎样的冲击，这是细田守所好奇的。在整个故事设定中，人物在现实世界和虚拟世界中的反差被拉至最大：现实生活中平平无奇、内敛羞涩的普通少女，在“U世界”中却是万人欢呼的超级巨星；现实生活中在家暴阴影下哭泣颤抖的男孩，在“U世界”中却是破坏力无穷、难以驯服的野兽。这种戏剧性的效果是，虚拟生活被视为是“不可能”的现实世界之外的“可能性”，它补足你的遗憾，满足你的欲望，甚至能干预现实生活的困境，改变现实世界的命运。现实世界规则明晰、不容试错，但元宇宙“U世界”有足够的带宽包容你的缺陷，它永远友好、永远开放。如果说《美女与野兽》将温柔和野蛮的冲突消弭于爱情中，那么《雀斑公主》便在崭新的元宇宙颂歌中，抚平现实的褶皱。</p>
<p>　　表达细腻的爱与亲情，在治愈中对社会现实做轻浅的试探，这是细田守的风格，往作《狼的孩子雨和雪》《怪物之子》《未来的未来》都在花大力气描摹家庭、成长、记忆、亲情之余，隐隐勾连着单亲家庭、少子化、种族歧视等社会讨论。在水彩画般的画面背景下，在一个个或梦幻、或温情的故事下，隐隐约约波动着一些碎片化的沉重。《雀斑公主》涉及的社会议题更加丰富，包括心理创伤、家庭暴力、网络暴力、青少年成长等，但都一掠而过，均在“U世界”提供的理想空间中得到解决，这样不仅显得叙事线索混乱，而且处理流于简单。玲选择在亿万网民中暴露真实的自我只是一个平凡少女，非但没有遭遇偶像垮台的危机，反而获得了全部用户的理解；被称为全网络最不受欢迎的形象“龙”也是如此，无人追究他对“U世界”的破坏行为……那些真实存在的困境似乎自动消散了。</p>
<p>　　观众的不满也在此，当“U世界”反向治愈现实时，遵循的仍是现实世界中的灰暗规则。当玲和她的伙伴发现，“龙”的真实身份是在东京长期遭到父亲虐待的男孩时，她没有调动自己在“U世界”的影响力，没有争取大家对“龙”的同情，反而选择只身前往“龙”家，用自己代替“龙”承担父亲的暴力。固然，在人物逻辑中，玲选择了同救溺水女孩的母亲相同的道路，以自己的牺牲、受损换来拯救他人，但“U世界”却失去了创造奇迹的吸引力。它不再在陌生人之间搭建桥梁，不再能拓展社会表达的可能性，而窄化为仅仅是两个人之间的情感“羁绊”。越是浓厚地描摹美女与野兽之间那不为人理解的情感，越是无法打破横亘在野兽城堡和人类之间、现实与虚拟世界之间的壁垒。</p>
<p>　　可以看出，“U世界”并不同现实逻辑相接轨，也没有诞生一套互联网社群内部的规则，而是寄予了细田守对数字化未来的乐观期望：U不仅是宇宙（universe）的缩写，更是象征着理想未来的乌托邦（utopia）的缩写，他认为这是互联网之于年轻人的意义。这也是《雀斑公主》最有趣的一点，因为这种正面甚至大胆的评价在虚拟现实、赛博世界题材作品中实属罕见。无论是20世纪80年代的赛博朋克类型，还是90年代最早描写元宇宙的《雪崩》，抑或是近些年来的大制作电影《头号玩家》《失控玩家》，反复申说的主题都是虚拟世界不可信任，警惕虚拟世界对现实的入侵。在《头号玩家》的结尾，获得虚拟世界操纵权的男主甚至强制规定：每周系统暂停两天，人们必须走入现实世界。人们曾充分意识到，虚拟世界不仅无法取代现实，还会转移人类实际的行动力。细田守自己曾说：“说不定全世界的导演里，会这样对互联网进行肯定的也只有我一个了。”</p>
<p>　　动画电影《雀斑公主》对虚拟世界的信任和期待值得深思。这并不是一种简单的天真，反而恰恰说明了虚拟世界同现实世界开始无限趋近。细田守对虚拟世界题材的兴趣持续了近20年，他最早作为导演执导的动画电影《数码宝贝：我们的战争游戏！》便有在互联网世界作战的情节，曾为他赢得广泛好评的《夏日大作战》更是设置了类似元宇宙的“OZ系统”，早在2009年便详尽地想象了元宇宙中的互动方式，确立了虚拟世界高饱和度的色彩风格。然而这两部作品均保持了警惕虚拟世界的论调，当虚拟和现实两个世界发生重叠时，现实将陷入危险。被黑客入侵的“OZ系统”造成了通信中断、交通瘫痪、航天器坠落等一系列灾难。10余年来快速发展的数字技术实际上冲淡了这种忧患感，无论是VR（虚拟现实）还是元宇宙，当它们作为现实技术逐渐落地，并被迅速切割为资本细节后，人们便会发现，它们非但不具有改造现实的魔力与魅力，反倒平庸得令人感到乏味。对虚拟入侵现实的警惕就像希腊神话中的卡珊德拉预言，人们确认它的真实，却从不相信它会应验。比起“OZ系统”引来的世界灾难，想象普通少女的“虚拟歌姬梦”反倒更贴近人们接触技术的现状，更能引发共鸣。 《雀斑公主》的天真恰恰说明了这是一个元宇宙已经到来的时代，人们以琐碎、日常，同时也可能是更没有想象力的方式来看待数字世界。</p>
<p>　　抛开那些有关社会、暴力、网络伦理的线头，如果仅仅把《雀斑公主》看作是一个由《美女与野兽》变奏的童话梦，整部电影会流畅许多。内向少女玲借“U世界”获得成长，鼓起现实生活的勇气，真正变成勇敢善良的贝尔（《美女与野兽》的女主角），这样的治愈与温柔已经足够。</p>
<p align="right"><strong>　　（作者系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研究所博士后）</strong></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