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筠逢岑联 张维忠
几十年来的书法热,塑造了当代人的集体审美,也推出了许多方方面面的代表性人物,张维忠就是其中之一。他对魏楷书法的开掘,或者说,他在魏楷书法时代化出新以及个人化书写等方面,展示了不菲的才华,步履不懈,行走于引风领尚的第一方阵。
早在上世纪90年代,张维忠就因以魏楷入选全国展、在全军书赛中获头奖而崭露头角,之后的若干年里,他又以魏楷相续获得全国第二届兰亭奖艺术奖一等奖、第四届全国正书展最高奖、第十四届“群星奖”金奖、林散之奖、全国首届册页展二等奖、连续5届全军书展一等奖等多个重要奖项。张维忠每以魏楷展示,高调行走书坛,不得不引人注目,究其原因:一是张维忠以魏楷示人参展获奖时,全国写魏楷的人并不多见,获奖者更是寥寥,相比今日已成燎原之势,那时甚为寂寞冷门,能够获奖,可谓凤毛麟角;二是张维忠几次以魏楷获奖,站队前列,跟风仿学者如流,尽管近年里同质现象严重,但与张维忠个人无干,相反,我们从中可以看到,在当代魏楷的书写与发展中,他起到了不容忽略的作用。
魏楷雄强、朴拙、浑穆、峻利而不失灵性,其上承汉隶,下开唐楷,兼有隶楷两体神韵,是在汉隶和晋楷的基础上发展而来的。当代魏楷在近现代碑学思潮的影响下迈步新路,孙伯翔先生功不可没,他的贡献是以其有别于前人的独到理解和强烈个性,刀笔相融,在自然书写中体现了不同凡响的金石气象,从而彰显了魏楷的巨大魅力,拉出并领跑于一支阵容庞大的魏楷书写队伍。当代碑派大家名家不少,如沙孟海、萧娴、游寿、沈延毅、赖少其、王学仲、王镛、曾来德、王丹、张坤山等。但写地道魏楷的大家名家似乎并不多见。我知道的只有孙伯翔、刘浚川、李松、李啸、张维忠、胡立民等少数几位,原因是地道的魏楷书写并进入展览渐成风景,是近二三十年的事,从寂寞到热闹,他们早些时候的努力,无疑起到了不可估量的带动作用。
张维忠的魏楷书写之所以受到青睐,我以为不是靠强烈的个性,也没有走标新立异之路,很大程度是由于其对于书法的基本态度,即超乎寻常的稳定与扎实以及不断精进的通变与圆融。他对北魏碑书的学习范围很广,先后涉猎《张猛龙碑》《龙门二十品》《杨大眼造像记》《汝南王修治古塔铭》《瘗鹤铭》《石门铭》《李璧墓志》《崔敬邕墓志》等,北碑囊括的造像、碑碣、摩崖、墓志等他皆有染猎,尤在碑碣、墓志上用功最甚。北碑的大量出现,形成了中国书法史上第二个刻石书法的高潮。康有为说:“南北朝之碑,无体不备,唐人名家,皆从此出……”可见,北碑在书法史中的作用和分量。康氏还说“当汉末至此百年,今古相际,文质斑斓。”隶楷错变之际,具备各种可能性,其内蕴含的活力与创造性可想而知,张维忠对北碑种种的学习和体悟,不仅获得了魏楷书法的基本面貌和形构,更多的是“通则不乏,趋时必果”的通变精神。敢于用现代人的思维切入其中,以图长辔远驭,让魏楷在当今大放异彩。我感到当代人写魏楷,很大程度是借助北碑的形构和精神框架,来填充今天的审美,使其另辟一种新境。孙伯翔以及张维忠他们对魏楷的学习普及与深入开掘,有着深刻的历史与现实意义。
如何把北碑中的魏楷变成现代的魏楷,孙伯翔的探索还将北碑的沧桑漫漶与文人的淡泊典雅结合起来,使其魏楷清新有趣,显示出从未见过的书卷之气;李啸的贡献是将变化不定的北碑楷式进行整理规范,呈现和创造出符合现代人审美的辨识分明的体例;而张维忠则是在北碑原有的基础上强化其书写性,让金石刀刻还原于最初的笔墨书写,赋予魏楷更多的灵性。张维忠虽然在书写中受到《圣教序》《书谱》等帖学经典的影响,但还不能将其看作是完整意义的碑帖结合,而是在展览机制发生变化的情况下,对北碑魏楷的现代性改造,因为其基本面貌始终还是魏楷。他强调:“在魏楷书写的过程中,注重法度和速度的同时,还要辩证借鉴其他书体的结字、用笔和意趣。”其创作“由碑入帖,又以帖融碑,碑帖相渗,自然生发。”这些是张维忠对传统魏楷进行改造的秘诀。被张维忠增加了书写性的魏楷,似乎换了一种表情,看上去更加清朗雅逸,富有节奏音韵之感,无论是厚实还是纤秀,都写得轻松、自然,平添了许多个人性情与笔墨的抒情成分,还智慧地把握住了楷与草的分寸,避免了一种超越法度的任性与不伦不类。这反映出张维忠对北碑魏楷书法的不同理解和思考。著名书法家张旭光说张维忠“以魏碑为基,揉入行草笔意,形成了空灵淡雅的魏楷书风。”著名作家、书画家韩静霆将张维忠的书法特色概括为“雨打芭蕉、平沙落雁、一苇渡江、越女新妆。”四句话,四个典故,我理解是有境界、有诗情、有新意、有生趣等。2007年,中国书协原副主席旭宇先生提出的“今楷”理念,曾一度为书坛注目,他认为张维忠这种以魏碑为主的楷书具有时代特点,有“今楷”的意味。李铎、孙伯翔等书法家对张维忠的探索都给予了充分肯定和高度评价。
每一种探索都是很有意义的,学习传统最终不是以像为目的,而是从传统那里获得功底内力,以传统提供的形式框架为载体,介入新的时代和自己的个性才情,不断探索,创造出更多更新更为独特的美。如《文心雕龙》所言:“负气以适变,采如宛虹之奋鬐,光若长离之振羽”。即乘旺盛之气适应改革,其文采必像长虹高拱、神鸟鼓翼,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