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剧《希望的大地》剧照
电视剧《希望的大地》以广阔的视野展开全景式改革开放叙事,从政策到实践,从乡村到城市,对中国自1978年以来走过的道路进行整体性观照,不仅描述其客观的历史进程和其间精彩跌宕的故事,更重要的是,淬炼出改革开放本身所积累的民族精神财富,并以视听艺术的形式加以呈现。
改革开放的艰难在于思想解放,影视创作的艰难在于用视听语言的感染力表达抽象的思想。 《希望的大地》没有讲空洞道理,而是努力把大量政治、经济和思想意识范畴的内容做了形象化的艺术表达,以现实主义精神和浪漫主义诗情表达史诗叙事的哲理思考,具有思想高度、精神深度和情感强度。
《希望的大地》以知青的农村生活开篇,从乡村到城市,从看守所到大学,生动再现了1978年的中国初沐改革开放春风时的困惑与躁动以及人们心中渴望拥抱新世界的激情。如第3集,吴文渊和马尘在狱中告别,视听语言达到了震撼人心的效果,堪称全剧的华彩段落。马尘用朱自清的《春》为吴文渊送行,让告别充满了新的希望和期待。 《春》的朗诵时长1分24秒,镜头数22个,包含了从特写到全景的景别,剪辑朴素,只做了一个升格和一个尾音的延宕,朗诵激情洋溢,音乐非常感人……整个段落寓意明确:高墙也挡不住两位主人公激情满溢的家国情怀,真是“人生何处不春天” 。同样这个段落,在第35集表现吴文渊教师生涯中的最后一课时再次出现,同样是“告别” ,同样是《春》的朗诵,但是,这一场的朗诵叠进了1978年狱中告别段落的声画元素,同样产生了触动人心的艺术效果。 《春》中萌动的希望是改革开放的主旋律,人生中的告别也是为了迎接新的希望,积极的奋斗精神以具象的视听形式表现得淋漓尽致。
剧中的农村戏部分尤其具有感人肺腑的力量。比如田庆丰带领大家铲掉青苗盖大棚种黄瓜的段落,直面现实的痛点:农村改革的前行付出了巨大代价,农民用血和泪换来的每一小步,都是历史前行的一大步。所以田庆丰才会说:“ ‘包产到户’这四个字,我们是用血写出来的。 ”
片中有很多“金句” 。如马克思的名言贯穿全剧:“生活就像海洋,只有意志坚强的人,才能到达彼岸。 ”如吴文渊对包产到户政策的期许:“让农民在土地里刨出希望的突破口,这就是中国大变革的突破口。 ”如马尘面对未知前途时的决心:“用赢的姿态去输,就有赢的希望。 ”如董望春对干部的教育:“只有我们没有退路,群众才会有出路。 ”思考人生,马尘说:“害怕平凡的人都是平凡的。 ”这些“金句” ,既是对人物精神世界的智慧结晶,又是对改革开放火热生活的总结和提炼,传达出理性的光彩和诗意的浪漫。
《希望的大地》着力于人物形象塑造,书写了改革一代的精神成长史。
剧作以精彩的情节和细节对主要人物进行了准确而生动的表现,不落窠臼。两位男主人公马尘和蔚然之间的戏剧张力成就了人物之间情感色彩的互衬。比如马尘在边境牺牲自己保护同伴,表现出人物的无私和勇气;蔚然在黑诊所发现报纸,当机立断阻止了手术,并设计出以结婚来实现合法手术和一起高考的目的的方案,充分表现了人物精明干练的特点。
吴文渊是全剧的亮色,也是同类题材影视剧中同时代知识分子角色的亮色,具有独特的审美价值。在教师和经济学家的职业生涯中,他敢于实事求是,积极把所学和实践紧密结合,为改革开放出谋出力;在生活中,他能智慧处理人际矛盾,比如从灯光球场支走看门老黄,把马尘和蔚然带回家中,要他们以彼此尊重为前提和平谈判;在家庭中,他是合格的父亲、岳父、爷爷和外公。他能够把社会角色和家庭角色做清晰区分,把理想担当和亲情责任做妥善结合,为知识分子的典型形象树立了正面的范例。田庆丰是悲情中略带喜剧色彩的人物,对于改革理想和善良人性的坚守是他的人格特质;吴欣然的形象也突破了影视剧中对记者形象的惯常描绘。剧作对人物塑造的独特性贡献为中国当代电视剧人物画廊增添了新的光彩。
剧中的改革一代经历了奋斗、困顿、失败、振作而走向成功,获得了涅槃重生式的成长。有意思的是,主创对剧中人物有着明确褒贬却并没有把它在叙事表层显现出来,而是做了留白。于是,这份褒贬就潜移默化进入到观众的审美判断中,引导观众思考生活。
在笔者看来,该剧作在创作技巧的整体性和统一性方面仍有提升的空间。柳莹和马尘、蔚然之间情感关系的突变缺乏顺理成章的情感逻辑依据,影响人物形象的丰满度。这是创作中的自我矛盾:一方面要塑造鲜活的人物,一方面又要把主题架设在人物关系之上布局谋篇,处理不妥就会互相牵制造成内耗。另外,军军参军、凌娥再次出现等次要线索缺乏情感依据,相对概念化。
瑕不掩瑜, 《希望的大地》写民族命运的同时写出了人物的情怀和格局,将社会实践的热情与学理分析的冷静相结合,将改革先锋的苦乐与政策执行者、市场监督者的责任担当相关联,提炼出改革开放的核心精神价值,同时也给中国未来的发展道路提供了极其有价值的参考。
(作者系中国电视艺术委员会高级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