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玉琮漫画像 王玉震 绘
今年入秋后,天气变化不是很明显,基本呈温和状态。不料,就在10月24日,霜降的那一天,老天爷突然变脸,气温急剧下降,天气预报称之为“断崖式降温” ,让人们切身感受到了深秋的寒意。
天气骤变,虽会让人产生不适之感,但增衣保暖即可抵御,并无大碍。然而,对于曲艺界来说,那一天则传来了一个比“断崖式降温”更令人心寒的消息:著名曲艺理论家、曲艺作家和曲艺活动家高玉琮先生因病不幸去世,永远离开了他为之奋斗了一生的曲艺事业。75岁,在当下现实生活中,绝对不是一个让人感觉很老的年龄,但他却在这个秋天里和他的事业告别,和他的亲人告别。高老师的离世,绝对是曲艺界的一大损失。他是真正为曲艺而生,且把一生都献给了曲艺的人。他的生命早已与曲艺融为一体,在当今曲艺界,他的作用是无人可以替代的。高玉琮三个字,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名字,俨然已是曲艺界的一个符号。姜昆对高玉琮评价道,“精通曲艺史,读过几乎所有的曲艺史书”“只要是于曲艺事业有利,高先生愿意帮助一切他认为可以帮助的人” ……他称高老师为曲艺的“活字典” ,这个评价极为准确,也足以说明高老师在曲艺界的地位。
我和高玉琮老师相识并不久远,但相识后我们却走得很近。
第一次对高玉琮这个名字产生印象,已经记不清是在什么时候了。反正不知不觉中,读过很多他的文章,看过很多他的作品,对于我这个曲艺爱好者,高玉琮这个名字渐渐地扎根在我的脑海之中。他学识渊博,文章精妙,佳作频出,影响日甚,不折不扣地成为我的偶像。
十几年前,我应邀去天津参加一个曲艺研讨会,终于有机会与高玉琮老师相识。交谈中,让我吃惊的是,他似乎对我很了解,居然说出了我几个作品的名字。这让我很感动,也足以说明高老师对曲艺队伍的悉心关注。
说起来我和高老师还真是有缘分。我属猴,他也属猴,他大我一旬。他开口称我为兄弟,我说不敢,对于我来说,他应该是属于老师辈的,但他却坚持叫我兄弟。后来熟了,我俩有时互相以“老猴”“小猴”戏称。
1956年,是猴年,我出生。正是在这一年,刚刚历经第一个本命年的少年高玉琮在《中国少年报》上发表了他的曲艺处女作《我戴上红领巾》 。
1986年,是我的而立之年。正是这一年,我第一次在全国性曲艺征文中获奖,算是在曲艺界里崭露头角。也是在这一年,高老师的作品《钓鱼》被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剧组选中,登上了春晚的舞台。这一年对于我们两个人,都有着特别的意义。
6年前,我参加中国曲协举办的柯桥论坛,见到高老师。他对我说:“立君,我才知道,我的亲家是你的老师。 ”我一愣,忙问他的亲家叫什么名字?他说叫刘英奎。我一下子就想起大学时教我们古典文学的刘老师,高高的个子,很魁梧、很帅气。虽然他教我们的时间不长,但给我留下的印象还是很深刻的。学生认识老师比较容易做到,但老师认识学生并不容易。我们当时是两个班级80多个同学一起上课,如无特殊原因,老师是很难对哪个同学有深刻印象的。刘老师能记住我,这得感谢曲艺。因为爱好曲艺,所以那时我在校园的舞台上比较活跃,这会给老师和同学们留下深刻的印象。想不到毕业后30多年,一直再也没见过面的刘老师还能记得我,而且他居然和我崇拜的高老师成为亲家,真是太让人兴奋了。当时,我和刘老师通了电话,他非常高兴。
有意思的是,过了些日子,高老师给我打电话,“立君,我突然想不起我亲家的名字了,他叫刘什么来着?你告诉我一下” 。我听了憋不住地乐了起来:“高老师,您真够可以的了,亲家叫什么名字都忘了,还得问我! ”他说:“是呀,不知怎么一下子就想不起来了。 ”然而,嘲笑他之后,更尴尬的事情发生了,我居然也一下子想不起来了。我说:“高老师,对不起,我也想不起来了。这样,一会儿想起来我给您打电话吧。 ”他说好的。刚撂下电话,我一下子就想起来了,赶忙把电话打过去,告诉他。随即,我俩一阵哈哈大笑。他说:“这可以写个段子了。 ”
高老师在曲艺创作上,堪称硕果累累。几十年来,他为高英培、范振钰,魏文亮、孟祥光,王谦祥、李增瑞,侯长喜、王培元等著名相声演员创作了大量作品。而且涉及相声、快板、京韵大鼓、梅花大鼓、单弦、铁片大鼓、西河大鼓、二人转、京东大鼓、曲艺小品等多种体裁,共300多段,绝对是一个高产的多面手。
1978年,他在进行曲艺创作的同时,开始进行曲艺理论研究。其实,在曲艺界,单纯做一个好演员或者做一个好作者,都不是很难,但同时再做一个好的研究者,却着实不易。治学,需要研究大量的资料,需要熟悉这个领域里的方方面面,需要吃苦,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没有捷径可走。你的研究成果,既要有价值,还要让读者愿意读。有些单纯做学问的学者,写出的文章板着面孔,居高临下,一味说教,是很不受曲艺界欢迎的。而高老师因为有着丰富的曲艺创作经历,深谙曲艺之道,还有着广泛的人脉,无论是文章还是专著,不仅有很强的针对性和应用性,能够说到点子上,而且具有前瞻性、科学性,得到了曲艺界的普遍认可。
高老师还为曲艺宣传作出了很大贡献。2003年为中央电视台《探索·发现》栏目撰写专题片《百年板声》 (10集) ,介绍了快板书、数来宝、快板、山东快书、金钱板和天津快板;2004年为中央电视台《探索·发现》栏目撰写专题片《相声大师》 (7集) ,介绍了朱绍文、李德钖、张寿臣、常宝堃、侯宝林、马三立、刘宝瑞、马季。他还担任《21世纪的新文艺探索》 《常宝霆舞台生涯七十年》 《中国快板书优秀曲目选》 《铿锵竹韵快板书》 《快板考级教材》等多部书籍的主编,任《相声与文学》《艺术论文集》 《莲花落音乐研究》等18部书籍编委。他编辑了《骆玉笙舞台生活六十年画册》 (撰写文字部分)等17部曲艺书籍。尤其是2017年,他编写了全国高等院校曲艺本科系列教材的第一部《中国曲艺发展简史》 (与鲍震培合作) ,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此外,他还善于撰写人物传记,著有长篇人物传记《周叔弢传》 《话说张志宽》 《魏文亮的故事》等,中篇人物传记《陈士和小传》 《乔清秀小传》等。
高老师身上永远有一股劲,为了曲艺事业一直忙碌着。他每年还要担任许多国家级、省市级曲艺赛事的评委,到各地区辅导和讲学。在我任教的辽宁科技大学艺术学院曲艺系,他就专程来做过两次讲座。每次讲座结束后,他都要征求我的意见,是那样的谦虚、平和。
高老师还十分具有开拓意识,敢于引领新潮流。曲艺界收徒,一直以来都是限于表演,是他开创了曲艺作家和理论家收徒的先河,为薄弱的曲艺创作和理论研究领域注入新鲜血液,为曲艺创作和理论研究的传承作出了贡献。在他的培养下,他的徒弟曲庆涛、刘雷、秦珂华等,在曲艺研究领域里已颇有建树。去年,他收贾后行、范志强两位新徒弟时,重实效,去排场,采取了网上收徒的新方式,我闻讯后给他发微信:
高擎旗,兴曲艺,后行者,志更强。
祝贺玉琮先生喜收高徒。
前面说的是高老师本人,高擎大旗,振兴曲艺;后面用了他徒弟贾后行和范志强的名字,也表达了对徒弟的肯定。高老师回复我:“兄弟,写得好,万分感谢。但后三字能否改为‘须志强’ 。 ”
我一看,有道理,立即给他点了一串的赞。后行、志强就是人家两个人的名字,我却把志强这个名字给拆开了。志更强,是对徒弟完全肯定了,严格来讲,是不严谨的。须志强,则是对学生的期望,也说明学生还有更高的目标去实现。高老师这一字之改,套用一句老电影的台词:“高,实在是高! ”
高老师是曲艺界的骄傲,也是我们永远的楷模。如同他的名字一样,他就是高山上的美玉精琢而成的一块珍琮,是曲艺界的瑰宝。我们有责任和义务像他那样为曲艺事业奋斗,这样曲艺事业才会有更好的发展。
在高玉琮老师去世的第二天,姜昆在返京的火车上撰文《痛悼高玉琮先生》 ,并为他赋诗一首,现摘录,借为本文的结束:
高亮长者风
玉兰芝香浓
琮鸣鼎响仙乐动
好游太虚宫
遍栽桃李树
勤耕曲苑中
佳作何其等身重
硕果留恢宏
(作者系辽宁省曲协副主席、辽宁科技大学艺术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