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缎地彩绣山水人物挽袖
清华大学艺术博物馆藏
挽袖即外护袖,是清代女装最重要装饰之一。因需饰于袖口,现于人前,故而往往精工细作、华美秀丽。其始于乾隆朝,流行至清末民初。它的出现使得原本宽衣博袖的女装在细节与色彩的搭配上更为完善,使得着装者愈显雍容华贵,妩媚多姿。但因其流行的时间有限且属服装附件,故而关注者较少。现今挽袖的装饰性与收藏性在日趋增加,同时也是研究传统色彩搭配、图案构成与刺绣技法的实物资料。
清代李斗《扬州画舫录》载:“女衫以二尺八寸为长,袖广尺二,外护袖以锦绣镶之。 ”说的便是挽袖,作为清代女装的接袖部分,穿戴时翻转在外。挽袖始于清乾隆年间、流行至民国初期。装饰技法多以刺绣装饰为主,涉及绣法多样:有打子绣、拉锁绣、平针绣、戗针绣、缀珠绣、拈线绣等;涉及题材也极其丰富:有将锦绣山河纳于袖间的山水型题材挽袖,有将福禄寿融于画面的吉祥寓意题材挽袖。有描绘渔樵耕读的田园生活题材挽袖,也有以花卉禽鸟入绣的花鸟题材挽袖。以现有的实物资料来看,挽袖正面大抵素净,装饰主要在背面。其别致在于,两面效果迥异,行动时会带来视觉效果的改变,如“天青暗花纱百子图挽袖大襟马褂” 。
山水题材的挽袖在窄长的布局上别具优势,可依次放置远景、中景与近景;观者在一目一移间便可游历山河。以此饰于袖缘可谓雅哉,远山近景有画韵,千丝百彩多风姿,别具风神,从“灰缎地彩绣山水人物挽袖”便可窥视一二。宋人郭煕有云:“山无云则不秀,无水则不媚” 。此作有山有水,有亭有云。秀媚又明艳。这两条挽袖虽题材、绣法相同,但构图却略异。全篇以黑线勾勒幅边,颇具画韵;又以迂回曲折的山径串起亭台、树木、人物、舟船、山石等景物,看山峦起伏、水面扬波、林木葱郁、闻鸟鸣深涧,泉水潺潺;其间巧妙的布列亭台楼阁,整体构图疏密得当,充满节奏与韵律。远处白云缭绕,近处人物或徐行赏景、或泛舟交谈,一派悠游自得之象。所用绣线极细,约为普通绣线之半,依表现对象变换绣法和色彩。绣法丰富多样、设色浓淡相宜、意境清雅脱俗。
吉祥寓意题材的装饰在传统纹样中屡见不鲜,如“五福捧寿”“连年有余”“金玉满堂”“松鹤延年”“瓜瓞绵绵”等在挽袖里也较常见。“杏林春燕”是对学子高中科甲的吉祥祝福之语,据说唐时的科举定在春日杏花盛开时节,在放榜后天子会在御苑杏林宴请新科进士,宴与燕同音,故杏林春宴也作杏林春燕,成为祝愿学子科举高中之吉祥纹饰。蝉在古人的心中是灵性的象征,脱壳前只生活在泥土中,而成蝉后却高居树上,餐风饮露,故而被赋予了复生与高洁的寓意;还有它那一鸣惊人的叫声也深具特色,因它蜕去蝉衣时躯体在原先的基础上得以延伸,故也有“蝉联”之意。将蝉与杏林春燕题材用在一起的挽袖,是希冀学子可一鸣惊人,高中科举,仕途畅达。
有的挽袖在刺绣时会用到缀珠绣,也称“串珠绣”“珠绣” ,一般在刺绣的时候加入珍珠、珊瑚、玛瑙、料珠等,使得绣品具有更强的立体感与光泽感;常与其他的绣法相结合,以增添作品的层次感,如俗称拉锁子的“挽针绣”做法是用大小二针相互配合,大针用于盘排线条,小针用于钉固,形成条状绣痕,再加饰“珠绣” ,这样既增强了画面的立体效果,又显得更为华美丰富。
以传统的“渔樵耕读”纹饰为题材的挽袖也不鲜见,从我国历史文化脉络上看来,“渔樵耕读”是有历史人物原型的,汉代严子陵即为“渔”隐的代表人物,据《后汉书·严光传》所载,严子陵少有高名,与刘秀同游学。后刘秀为帝,严子陵隐而不出,刘秀派人寻访,得到“有一男子,披羊裘钓泽中” ,备礼请来,要他做谏议大夫。子陵终不肯,渔隐于富春江,老死不出。子陵遇帝王礼遇相邀而不为所动,不以出仕为志而以终生渔隐为好,乃高情逸趣之代表,其所为得世人之称颂。“樵”则为汉武帝的臣子朱买臣。他出身微寒,靠卖柴为生,但仍旧书不离手,其妻嫌弃于他,改嫁他人;而他则最终考取功名受武帝重用。“耕”讲的是“舜耕历山” ,出自《墨子·尚贤下》 :“昔者,舜耕于历山,陶于河滨,渔于雷泽,灰于常阳,尧得之服泽之阳,立为天子。 ”讲述的是舜以身垂范,教民众耕种的故事。“读”则指战国的苏秦,他采用“头悬梁,锥刺股”之法刻苦学习,奋发图强,后佩六国相印,与秦国抗衡。
“渔樵耕读”既有人们的“入世之念”又有“出世之往” ,颇有趣味,挽袖常描绘担柴而归的樵夫,翻阅书卷的书生,肩网回望的渔夫,手持耕犁的农夫,他们与湖光山色交融在一起,远山苍翠、云雾缭绕,树木繁茂,溪水潺潺、自然风光极美,仿若一幅带着乐曲的山水画,在此中阅读、劳作,既可怡然自得享受山光,又不为世俗所恼,好不惬意。此类“渔樵耕读”挽袖渗透出古人对自然风光的依恋、对淡泊名利观念的颂扬。
无论是山水风光还是吉祥图案,无论是拉锁子绣还是缀珠绣,小小的挽袖里蕴藏了太多值得认识和研究的地方,如传统的观念、审美、图案、配色及绣法等。虽然挽袖已成过往时尚,但其风采却历久弥新。
天青暗花纱百子图挽袖大襟马褂
清华大学艺术博物馆藏